印象中柔弱的母親殺掉了對方,又捅了屍體好多刀。綠色的血留的遍地都是,它想要靠近母親卻被那把折斷的刀逼了回來。
看到黎洵右邊空蕩蕩的袖管,伯林差點控制不住狂化起來,本就稀薄的理智在此刻更是搖搖欲墜。
它毫不猶豫地用蟲肢洞穿翅膀,想要将自己喂養給母親。全然忘記了蟲母吃掉它,也會吃掉它身後的“殘次品”,那它之前做的一切都将功虧一篑。
蟲母還是會在第二次蛻化中殘廢,重走來時路。
好在,黎洵尚存理智。
黎洵打落遞過來的翅膀碎片,他的視線越過伯林,冷冰冰地掃向它身後的的通道。綠色緊急逃生通道的光源下,有什麼東西在湧動。
那些東西像是蛙卵一樣擠出門框,層層疊疊,向海嘯前泡沫構築的浪潮,向他們拍來。
黎洵火速逃入電梯,他本想直接關門,卻在看到破破爛爛的伯林時頓住了,它還在與蟲怪搏鬥。
伯林還有用,他不應該在這裡抛棄它——這是他唯一延遲電梯關門時間的理由。
他站在電梯中沉默不語,狂敲電梯開門鍵的手卻暴露了他的心,他遠沒有表現的那麼鎮定。
伯林雖然在和蟲怪搏鬥,實際上它的注意力一直沒有離開過黎洵。它馬上抛下身後與它撕扯的對手,奔向電梯。蟲族的翅膀破破爛爛,根本支撐不起平衡不住巨大的腹腔,毫無意外的,它跌倒在了電梯門前。
最長待機時間到點,電梯門自動閉合。
厚重的電梯門無聲閉合,隔絕了雙方的視線,也斬斷了明黃色的光線。伯林的視野瞬間陷入黑暗。叮咚,電梯上行,飛速離開底層。
蝶系蟲族渾身一顫,下意識遞出手挽留。
不要抛棄我……我還有用……
在蟲族中,蟲母隻需要足夠優秀的個體,其它都是可以随意銷毀的垃圾。它們是蟲母的眼睛,是蟲母的觸角,是祂掠奪土地擴大族群的工具。維持蟲巢運轉的零件。
蟲母的侍從官在此刻誕生了不該有的想法,直到很久以後,它才會發覺原來背叛的種子早已埋下。
驚覺自身異常的蟲族渾身無勁,猝不及防地被身後的蟲怪撕咬下了翅膀。疼痛沖散了不正常的情感。蟲族複眼翕動,裡面的每一隻小眼睛都鎖定了一個怪物,它壓抑着的血性瞬間爆發,主動沖入蟲堆。
現在它要履行它的本職工作——“清理殘次品”。
場面一片混亂,四處都是飛濺的綠色液體,它們相互厮殺又相互吞噬,堆堆疊疊無窮無盡。
柏林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厮殺了多久,隻是一味地厮殺、吞噬、厮殺……
它的意識一片混沌,可能是因為吞吃了太多殘次品,它也開始趨同進化,向那群沒有理智的怪物靠攏。死在它面前的屍體已經壘成一堵高牆,綠血蓋過它的腹部,仍在不停高漲。
——叮咚。
一片麻木中,叮咚聲再次響起,明亮的黃光蓋過它的身軀,像指路的明燈,鈎住了它即将消散的理智。透明瓶子劃過它的頭頂,徑直摔到了屍堆身上,炸出一堆白霧。
柔軟的屍堆瞬間覆上堅硬的冰牆,為撤離阻隔出了寶貴的時間。
“……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犯錯。”他朝着醜陋的蟲子伸出手。
蝶系蟲族原本清晰的複眼膜上布滿白霧,那是眼部增生組織。它什麼都看不清,隻能依稀看到柔光下晃動的黑點,在一片磨砂般的場景中,一條蒼白的手臂撥開“白霧”來到了它面前。
蒼白的又輪廓朦胧的手勾動掌心,引領着它,引領着它前行。它攀動累贅的身軀,随他前進。
面容蒼瘦的青年像是斷臂的維納斯,不,他的手臂斷的比維納斯更幹淨——為救伯林,他闖入冷凍室搶拿走了冷凍劑,卻在開門時不幸被報錯的艙門夾住,為了最快速度趕回來——他,削掉了自己僅剩的那一節手。
肩關節斷的平整,卻沒有出血,連血絲都見不到。細窺視之下,原來傷口早已被冷凍液凍住。他處理的太幹淨利落,簡直就像是在處理一塊需要速凍的雞排。
他就是聯邦時代的阿芙洛蒂忒,斷臂,卻又呈現出了協調怪異的美感。
他指引着不知道是否還存在神志的怪物,一步步走入光中,最終電梯門關閉,徹底隔絕住了門外的一切。
*
電梯咿咿呀呀上行,超重的警報聲持續不斷。黎洵沒有理會,他視線虛浮,整個人貼在電梯角落,大口喘息。他的視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電梯顯示屏,數字緩慢跳動着,一點點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