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陳渡從樓上下來,陸言舟、江屹和林木屈腿坐在沙發地毯上,客廳光線暖融,電視機裡正在放着某檔歡樂的綜藝節目,茶幾上擺了一圈啤酒和零食,畢業後,再難得有這樣相聚的時光,他們今晚準備徹夜暢聊,熬到天亮。
陸言舟瞧見他下來,揶揄道:“喲,陳總終于舍得露面了哈。”
江屹和林木都在笑。
陳渡撩起眼皮,不鹹不淡的給了他一個眼神。
樓上,許迎萦待在明郗房間。
兩人多年不見,對于分開的那幾年彼此過的如何都是一片空白,可偏偏又是這個時段最精彩難忘。
許迎萦說起自己大學生活,說新生入學的時候,她看上一個學長,使出渾身解數來追求對方,但硬是沒把人追到手,她失落了好久,後來大二的時候,她遇到了第一任男友,也是她主動去追人家的,在一起一年多便分手了,後來就再也沒談過,說戀愛還是看别人談有意思。
明郗聽她說起,語氣從一開始的輕快到後來的唏噓,大概也是真的愛過,所以連釋懷都要在多年以後。
她又說起陳渡:“分開的第一年,陳渡拼了命的學習,把從前丢下的那些東西全部一一拾起,他說你從京市來到覃梧,總有一天你會再重新回到這片故土,他就在京市等着,一年也好,三年也罷,五年十年都能等。
第二年他成功入讀A大,在這遇見了陸言舟和江屹等人,大學生活很豐富,但靜下來時,總會想要是你也在這座城市就好了。
第三年,他獲得去紐約交流學習的機會。
回來後,便開始創業,和陸言舟一起,有時為了一個不确定的項目可是熬上幾個通宵。
我就沒見過比他還拼了人,像是不要命一樣,最開始那幾年,公司幾步很難,他整宿整宿地熬,喝酒喝到急性腸胃炎。”
痛苦的時候有很多,因為想念的東西曾經離自己很近,如今再看,竟已差十萬八千裡。
春去秋來,四季更疊,周而複始。
兩年又三年,三年又六年。
始終未能等到和你再見一面。
他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
但陳渡想着,隻要他還在京市,總有一天會将人等回來。
許迎萦歎息一聲,由衷地為兩人愛情故事而感喟:“不過現在好了,他終于等到了你回來的這一天。”
聽到這,明郗難以想象那幾年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剛開始創業的那幾年,許迎萦興沖沖想要一起,找他爸借了初始入股的資金,年輕時都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借了錢還大言不慚的跟她爸保證,說要是賺錢了一定還你,要是賠了的話就辛苦幾年但也會賺錢還你。
說到這,許迎萦又想起來前幾年合作商那邊有個工程師,借着項目之際,幾次三番示好,許迎萦看不下去,幹脆便說:“你别想了,他有女朋友了。”
但那人不信,畢竟她也不是沒事先打探過,公司的員工都說這些年就沒見陳渡身邊有過任何暧昧的異性。
許迎萦:“我就說人女朋友在國外呢,不信啊,你可以自己去問陳總,看他承不承認。”
聽許迎萦這麼一描述,明郗心髒沒來由地一抽。
說完,許迎萦又問明郗出國後那幾年過的怎麼樣。
明郗看着天花闆,忽然回憶起剛出國的那段日子,一開始是麻木的,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開心起來,好像快樂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她想覃梧,想外婆,也想大家,更想陳渡,明憬放心不下她,怕她偷偷溜回國,索性把護照也給收走了。
她在過去的第二天,見到了明憬的現任妻子,她穿着一條紫色的連衣裙,皮膚保養地很好,跟三十歲出頭似的,身材也很好,明郗看着她,突然想起在病床上的母親,削瘦孱弱。
于是遲到了十八年的叛逆匆匆來襲,她提着手裡的箱子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離開,她無法跟明憬更無法和這個女人待在同一個屋檐下,她初來乍到,但她想哪怕流落街頭也不要和她們住一起。
明憬在身後追上來,問她鬧什麼脾氣,明郗哽着脖子,說她答應出國,但沒答應住在一起。
明憬撫着額頭,無奈給她安排了一個單人公寓。
空閑的時候,她喜歡坐在廣場上一個人無聊的看着倫敦的天,有時候也會想,陳渡現在在幹嘛,是去了京市,還是在覃梧。
如果沒有這些,她們現在會不會像夢裡發生的那樣,談一場不受任何阻礙的戀愛。
明郗在倫敦待了七年,突然有一年清明,她說要回京市給母親掃墓,明憬将她這幾年的表現看在眼裡,把護照還給了她。
明郗趁此回了京市,那天她在墓園待了一天,看着母親的墓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那些埋在心裡沒法說給任何人聽的話,都被傾訴給了母親。
後來她又回了覃梧,還是記憶裡的那個院子,陳秀珍正在院子裡曬被子,看見明郗,眼角頓時濡濕,明郗也是。
她看着陳秀珍,她鬓間又生了些白發,眼角的細紋深了些,好像離開的日子還是在昨天,但人卻在一息之間變得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