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平秋少見蒼雲深道歉,還是這麼溫柔的道歉。
“師叔日後也會照顧到你的情緒,不會再那麼嚴厲地罵你了,好嗎?”
就一個“好嗎”,讓易平秋的情緒得到了穩定。
當初跑掉時有多決絕,現在原諒得就有多迅速。
易平秋弱弱地提起要求:“如果我再從劍上掉下來,你也不能說我是‘爛泥扶不上牆’了……”
蒼雲深的臉色一如剛出來時那般平靜,甚至帶了些溫柔,她爽快答應:“嗯,師叔不會罵你的,從劍上掉下來,再練就好了。”
居然這麼好說話,易平秋亂眨了幾下眼睛,又說:“還有我以後做飯,不要總是提很多要求……”
蒼雲深還是一口答應:“嗯,以後你做什麼師叔就吃什麼。”
一連提了兩個條件,蒼雲深都答應了下來。
易平秋抹抹眼淚,心情好多了。
沉默已久的盛淮竹在旁聽了許久,不禁問道:“所以你們現在……是和好了?”
易平秋沒否認。
盛淮竹笑道:“那就好啦,不枉我吃一半飯趕過來,天色不早了,平秋趕快和蒼師叔回去吧。”
太陽完全落山,林中有樹木遮擋更是昏暗不堪,先前有赤雷劍和弱水劍在照亮,後來蒼雲深出現,淵虹劍也加入了照亮黑暗的行列。
盛淮竹說得沒錯,也該是休息的時間了,況且易平秋與蒼雲深還沒用過晚餐。
易平秋腼腆地向盛淮竹道了謝,便去到蒼雲深的身邊。
玉衣軒見三人已經說開,便事先在一旁等待盛淮竹,過後她們一起飛劍回山頭。
天黑,蒼雲深沒再要求易平秋自己禦劍回去,而是叫易平秋一起登上了淵虹劍。
回到後山小院,獨處的兩人之間有着說不出的沉默與尴尬。
易平秋去夥房熱起飯,一轉身,看見蒼雲深不動聲色地來到她身後,将另一口鍋中打滿了水燒起來。
一個時辰前,易平秋落入河中渾身都濕透。
蒼雲深想着,她先燒上熱水給易平秋一會兒泡澡用。
雖然為時已晚,但泡泡總比沒泡好。
易平秋轉身時差點兒就挨到了她,蒼雲深擡頭時,易平秋正用争吵後平靜小心的目光看着她。
蒼雲深眸光閃了一瞬,問道:“怎麼了?”
易平秋抿了抿嘴唇,“師叔,飯要一會兒才好,你先回屋休息一會兒吧。”
“不用,我在院裡等會兒就好。”
“嗯,也好。”
易平秋爬上木樁的最高點後,蒼雲深就将院中的木頭都處理掉了,大部分做成了家具,邊角料就用來燒飯。
蒼雲深給自己做了一張床,就放在卧房中屏風的另一邊,一進卧房便能看見。
其餘的,蒼雲深還削了好幾個木盤木碗,用起來十分順手。
等飯熱好的時間,易平秋與蒼雲深一同坐在院中,以便她能夠及時知道飯菜的情況。
蒼雲深依舊是躺在她從自己山頭上拿來的躺椅上,悠悠晃晃地搖着,不過今日搖得沒有往日快。
一晃一晃,搖椅發出細小的吱嘎聲。
蒼雲深望着月色與易平秋說道:“等你完全掌握了禦劍飛行,我的任務便完成了。”
言下之意,等時機成熟,蒼雲深會搬出去。
經此一事,蒼雲深發覺她并不适合與易平秋長期相處。
她們倆一個毒舌一個敏感的,相處幾天便會發生矛盾,長此以往,不僅磨滅了蒼雲深的脾性,也叫易平秋難受至極。
蒼雲深這性子,從小到大一直沒有變過,百年來的脾氣,怎麼叫她因為一個師侄而改掉呢。
思來想去,蒼雲深還是不想改。
至于易平秋嘛,那就躲得遠遠的好了。
反正她們也不是要常待在一起的師徒關系。
得知蒼雲深要離開的消息,易平秋說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開心還是失落。
起初易平秋并不歡迎蒼雲深的到來,礙于輩分才沒有反抗,而後的相處中,她與蒼雲深偶爾能說上幾句話,相處得就像朋友。
易平秋甚至都習慣了與蒼雲深同住,而現下,蒼雲深居然說她要走了。
易平秋沉默了半頃,根本找不到話來回應。
找不到話,那就不說了吧。
恰好這時蒸鍋咕嘟咕嘟地發出聲響來,易平秋趕忙去将鍋從竈上拿下。
跳躍的火焰晃了她的眼,眼睛被照得熱熱的,有點刺痛。
“師叔,吃飯了。”
“嗯。”
這頓飯吃得要比往常都要沉默,就連弱水劍和淵虹劍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不對付的兩個劍靈挨在一起,不禁猜測起這兩人到底是和好還是沒有和好。
和好了,但是沒有完全和好。
就像打破的瓷器,就算被修理黏好,瓷身上還是會有無法消除的裂縫。
人與人間的關系亦是如此。
尤其易平秋心思敏感,要想修複她對蒼雲深的感覺,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了。
這個夜晚很平靜,卧房中放置的燈火似乎也因此而暗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