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對蒼雲深的思念太過深重,所以眼前才出現了蒼雲深的身影吧。
易平秋這樣想,可盡管如此欺騙自己,她還是聽見蒼雲深在叫她的名字。
“平秋。”
易平秋不禁愣住。
這般溫柔地叫她“平秋”,隻有在自己神志不太清醒的時候。
可是這時……易平秋分明是清醒的。
将坦蕩情感再次藏進心底,易平秋目視旁處,舉手投足間皆是疏離。
“師叔好。”
愣住的人變成了蒼雲深。
蒼雲深知曉易平秋對她有怨,怨她那日将她趕出山頭。
“平秋,我不好,我在山上一個人,過得一點都不好……”
蒼雲深從沒有這樣說過話,她是嚣張的、張揚的,這樣柔弱又卑微,根本不像她。
易平秋面上沒什麼反應,淡淡地,蒼雲深看不出易平秋在想什麼。
蒼雲深甯願看到易平秋生氣,亦或是傷心地問她為什麼要那樣做,都好過現在一言不發的模樣。
這讓蒼雲深心驚。
蒼雲深甚至想要去央求,說些什麼都好,不要不說話。
可她們之間的氣氛太過奇怪了,蒼雲深正了正身子,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淩亂。
這是她在等易平秋回來時,在易平秋床上貪嗅氣味的結果。
在易平秋眼裡,她又是何種形象?
始亂終棄?窮追不舍?
易平秋眼裡依舊不起波瀾,她說話時,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是師叔說的,‘不必相見’。”
蒼雲深喉嚨一哽,酸澀感從鼻尖湧到眼周。
蒼雲深是想說些什麼的,可再一擡眼,身處暗處的易平秋正一臉隐忍。
不應該再說下去了,這樣下去……易平秋會讨厭她的。
蒼雲深緩緩起了身,目光卻一直擱在易平秋身上。
她的目光太過明顯,易平秋自始至終是曉得的。
“師叔早點休息。”
易平秋沒問蒼雲深前來的原因,隻在話罷後轉了身,不打算繼續在這房間裡待下去。
蒼雲深見勢,匆忙下榻去拉她。
“别走,你……别走……”
兩人離得這樣近,蒼雲深終于能切身感受到久違的易平秋的氣息。
易平秋卻别着頭不肯看她。
蒼雲深于是揪着易平秋的衣擺,怎麼也不肯讓易平秋離開。
待易平秋微微轉過頭來,蒼雲深才發覺易平秋眼底已經一片晶瑩。
蒼雲深想去碰觸她的臉,想要告訴她不要哭了……
可也隻能想想。
“師叔既已說了那樣的話,又為什麼要來找我。”
易平秋的聲音很輕,輕到像羽毛一般柔柔在蒼雲深心上掃過,帶來的感受卻不像羽毛一樣輕柔。
蒼雲深聽得不好受,易平秋同樣也不好受。
二人好似在這暗暗地較勁。
“你早些休息。”
蒼雲深借昏暗光線看了一眼易平秋的模樣,随即松開手,側身從房間裡離開。
門扉被輕輕關上,易平秋眼底蘊藏的情感在這一刻悉數爆發。
淚珠一顆一顆地砸下來,然後無聲地消失。
弱水劍彈動一瞬,接着沒了反應。
易平秋撫了撫劍柄,像是在和弱水說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如若松口,那我便對不起那日在風中哭泣的自己。”
這一夜,易平秋本以為蒼雲深會因她的疏離而離開,滿腦子都是與蒼雲深的過往,翻來覆去怎樣都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還會做與蒼雲深有關的夢,然後再施施然睜開眼來。
更可惡的是,這具該死的身體,在與蒼雲深重逢前還未病發,這夜見過蒼雲深後,竟隐隐地發起寒來。
易平秋硬生生咬牙挨過了半夜的寒冷。
第二日,朝陽入窗,易平秋眼中一片清明。
終于等來了清晨,易平秋摸摸溫度尚低的身子,決定去街邊小攤吃一碗熱乎乎的馄饨。
早上的客棧安靜如雞,易平秋掩了掩眼底的淡淡烏黑,下樓時碰巧與樓下端坐在椅子上的蒼雲深對上視線。
原來沒走麼。
易平秋收回視線,故作尋常繼續下樓。
蒼雲深卻已站起來,眉目間通通是溫柔。
“平秋,昨夜睡得好嗎?要不要和我……”
“師叔好。”
易平秋打斷後,半絲目光都沒留給蒼雲深,便輕飄飄從其身邊路過,直走出了客棧。
“吃早餐……”
蒼雲深耳邊仍舊回響着那聲冷淡的“師叔好”,而說話的主人早已走出了老遠。
看易平秋并未退房,想來應該是出去吃早餐了。
蒼雲深思索幾番,決定追出去。
半刻鐘後,易平秋在馄饨攤再次見到了蒼雲深。
蒼雲深并未與她坐一桌,而是坐在鄰桌。
不過說是鄰桌,也隻是隔了一個矮凳的距離而已。
易平秋的馄饨早已上了,這時正等涼一點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