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稚雅被兩名執法堂弟子粗暴拖行,她現在的狀态實在說不上好,束靈環禁锢住四肢,渾身軟綿綿無力氣,全無往日太微新星的風采。
山間流水潺潺,風吹松針,發出沙沙聲。
“這裡沒人了。”忽然,她聽左邊的執法堂弟子輕聲說。
青稚雅一驚,剛欲掙脫,便被右邊那人狠狠摁住肩胛骨,鑽心疼痛自關節處傳來,她悶哼一聲,啞聲道:“你們也是暗宗之人?”
二人不答,空氣寂靜又焦灼,山風吹在濕漉漉的衣服頭發上本該寒涼,青稚雅額角卻滲出密密一層汗。
便在她感覺心要蹦出嗓子眼之時,遠處忽有輪椅轉動聲傳來,身後的惡意一滞,片刻後如潮水退去,消失無蹤。
車轱辘聲漸近,三人都認出來者身份。
狄六筒,阻止青稚雅行兇卻被暴力打斷肋骨的執法堂隊長,也是青稚雅所犯罪行的證人與受害人。
“你不再是太微弟子了。”容貌英俊的狄師兄語氣奇怪,不像大仇得報的快意,反而有絲幽怨。
青稚雅經受多日酷刑,腦子已經在停擺邊緣了,壓根察覺不到這麼細微的語氣變化,本來也不是什麼熟人,至今為止她也隻知道對方姓狄。
但為防止身後兩人殺人滅口,青稚雅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疲憊地笑了笑,“是啊,倒是讓師父長老們失望了,師兄在此可有什麼事?”
現在就算這位師兄氣不過想揍她一頓也認了,隻求能把後邊倆不懷好意的暗宗卧底支開。
師兄果然沒辜負她的期望,他沖那兩名執法堂弟子使了個眼色,示意這裡自己接手了。
那二人神色踟蹰,但礙于狄六筒職位高,最終不情不願退開。
青稚雅長舒口氣,正琢磨着如何道歉顯得誠摯些,好讓接下來的毒打輕一點,便聽狄師兄冷冰冰地開嗓:“你還是不肯供出那魔修姓名麼?”
青稚雅哽住,不是,那隻是個提供消息的情報販子,你為啥要糾結于他?
她一言難盡地回望輪椅上世家公子般矜持貴氣的臉,謹慎回答:“凡事皆我一人為之,某一力承擔,與旁人無關。”
所有罪名中,勾結魔修不過是最邊邊角的一條,證據不足,知情人都默認是為了增加罪狀做的添頭,便是正堂會審,審判也沒糾結于這條,而是将重點放在了誅殺正道泰鬥與打傷同門之上。
狄六筒質問的眼神并未因此淡去,他冷笑:“呵,你在包庇他。”
本就無力的身體在烈烈山風吹拂下左右搖晃,這會兒青稚雅真的要跪了,她無力扶住身旁矮松,歎氣道:“我不知師兄在說什麼,那日你在場,行兇者确實隻有我一人。”
“不在場不代表沒有參與。”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狄六筒的雷點,他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他是誰?”
尋常的追究魔修身份,愣是被他問出“奸夫是誰”的架勢。
正當青稚雅被山風吹得搖搖欲墜之際,一隻手從身後搭住她的肩膀,“咔嚓”幾聲,束靈環應聲而落,被一隻素白玉手接過。
寬大的衣袍兜頭罩下,水雲憶溫溫柔柔的嗓音響起,“山風寒冽,狄道友的傷還是靜養為佳。”
狄六筒氣勢一滞,面對太微食物鍊頂端的真傳弟子他還是有所顧忌的,微微颔首,“焚椎琴主。”
說罷,深深看了青稚雅一眼,便轉動輪椅轉身離去。
“師姐。”青稚雅掀開頭頂衣袍,輕輕喚道。
水雲憶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關懷,“準備好了嗎,接下來的路可就你一個人走了。”
青稚雅唇角勾起少年人意氣風發的笑,"何必瞻前顧後,既然堅信所走乃正途,幹就完事兒了。"
水雲憶神色動容,她凝重地點頭,“那麼,接下來你獨自行動,唯一的上線便是我,萬事小心,遇到任何問題,專線聯系。”
“師姐,珍重。”
縱使此行遠離故土、危機重重,可世上默默抗擊暗宗之人何其多,他們無私奉獻、無怨無悔,隻為消除潛伏于暗處的邪魔奸佞。
師姐,這條路上,并不隻我一人。
一步步走下太微垣的青稚雅步伐堅定,雲散日出,陽光傾斜而下,鋪上通往塵世間的金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