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鬼華好似看懂她的疑惑,解釋道:“蝶戀花查封,浣溪沙的人落入葉家手中,接下來角州通往南域的關口定然嚴查,我們若是想隐蔽身份追查暗宗蹤迹,需得改換面容身份,人販不僅能帶我們偷渡到南域,當地文牒也能順便解決。”
青稚雅已然明白他的用意,想到蝶戀花這些年在兩域之間走私,加上梅鬼華常年混迹三教九流得來的消息,南域定有關于暗宗的重要線索,于是馬上配合,她挽住梅鬼華的胳膊,提高了些嗓音,“趁着我爹派來保護的人沒跟上,我們去玩點刺激的!”
梅鬼華見識過她對劇本信手拈來的本事,當即接上,“别别别,你若有個好歹,伯父定會罵死我,表姐,我們還是去脂粉鋪吧。”
青稚雅鬧了幾句,将使小性子的刁蠻小姐演得淋漓盡緻,最後被梅鬼華微笑着拉近了胭脂鋪。
進了鋪子,隔絕掉外面人的目光,梅鬼華目光縱覽,拿小籃子裝了十幾樣脂粉結賬,推她進獨立化妝間,拉上簾子,設下隔音結界,力道輕柔地把人按在梳妝台前。
“幹什麼?”此時的青稚雅表情還是懵的。
梅鬼華打開一盒珍珠粉,邊讓她閉眼邊往她臉上敷,“變裝,雖然城門外那塊牌子的畫像又是柔光又是磨皮,但畢竟挂了十天半個月,難保沒有眼尖的一眼在人群中認出你——比如我,所以還是改換一下樣貌比較妥當。”
青稚雅閉着眼,感受着臉上輕柔的力道,不放心道:“那個盯梢的能認出來嗎?”
梅鬼華用小指指尖挑起一抹香膏,塗抹在她耳後,又拆開新買的螺子黛,沾着清水為她描眉,安撫道:“他無靈力,隻是普通人,僅見過一面的陌生人不會有多深印象的。”
半個時辰後,妝容畫好,梅鬼華施了定妝法術,叫青稚雅睜眼。
青稚雅對着鏡子中容貌平平無奇的自己默然失語,她又擡頭看向維持着絕世姿容的梅鬼華,眼神控訴——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梅鬼華從容優雅地合上精美的化妝盒,殷紅唇角上翹,“太過普通無拐賣價值,我為男子,自當為道友分擔這份風險。”
青稚雅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她委婉道:“事故可能從‘外地表姐妹雙雙失蹤角州’變成‘無鹽表姐滿城尋找絕色表妹’。”
就沒考慮過拉低顔值後,被人販醜拒嗎?
梅鬼華捏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在青稚雅暗含期待的目光下,從袖中取出一枚金钗,别入她發間,“現在是寄人籬下表妹和豪奢表姐異地出遊,穿的闊氣完全可以掩蓋住長相不足。對了,要再來兩根嗎?”
青稚雅盯着他指縫間夾住的金燦燦,不敢想象自己滿頭插滿了珠翠的場景,鼓了鼓腮幫,“算了,你開心就好。”
于是心情愉悅的梅鬼華又拉着她拐進成衣鋪,給自己換了件若隐若現的半遮腰紗裙後,轉頭給青稚雅整了個從脖子裹到腳不露半寸肌膚的長款服飾。
舒适度有了,價格也到位了,但青稚雅就是覺得哪裡不得勁,為什麼和這人在一起總有種腦子不夠用的感覺?
頂着青稚雅清澈又困惑的眼神,梅鬼華挽過她胳膊,笑容妩媚,“表姐,前面有個古玩店,裡面有不少獨具角州特色的小玩意,看看?”
大腦放空的青稚雅沒意見,被挽着向前走去。
剛走幾步,忽有一女郎面色倉皇,匆匆而來,待至近前,沖兩人露出求助之色,“兩位姑娘幫幫忙,小女子是異鄉客,來角州遊玩,可是剛剛,剛剛感覺一直有人在跟蹤,人生地不熟,可否請兩位姑娘送我回客棧,我實在不敢一人再走這街上了。”
青稚雅張了張嘴,想說“這事報官啊”,梅鬼華已率先開口:“姑娘所住客棧在何處,我姐妹二人亦是異地旅人,走一遭也無妨。”
姑娘目露感激,自我介紹道:“多謝姑娘仗義,我名八仙,家住亢州,剛剛在街上走着,莫名有被窺視之感,心慌不已,可左右看着未瞧見人,許是我多想了。”
梅鬼華寬慰,“出門在外,是要謹慎些,姑娘在哪間客棧下榻?”
八仙露出羞愧之色,“我攢了半年做女工的月銀,與鄰家姊姊一同來,錢财綿薄,隻住了偏僻破舊的小客棧。”
青稚雅見她說的具體,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梅鬼華見她表情,輕笑一聲,傳音道:“姐姐往日多是斬滅妖鬼精怪,卻是鮮與惡人打交道,不知人心險惡更勝鬼怪。”
青稚雅心下一凜,而後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帶路的姑娘,比了個“人販”的口型。
梅鬼華笑吟吟點頭。
青稚雅不由得開始反思,往日的任務多是宗門下發,确定好禍亂之源,她自去剿殺便可,即便有探查任務,也有師姐帶隊,自己雖跟着學到幾分人情世故,卻是皮毛,真遇上會僞裝的,确實判斷不足。
想罷,她望向身側青年,鄭重做了個抱拳緻謝的動作,用口型道“受教”。
梅鬼華沉默,這姑娘太實誠,他雖有讓她長點心的意思,但倒也不必劃分的那麼清,有他這個外置心眼在,其實她少動點腦子也是可以的。
然而不等他有什麼表示,八仙已經把他們帶到了一個足夠偏僻的地方,回眸一笑,輕快道:“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