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物臨床的反應并不是很理想,許多志願者用了藥隻得到輕微緩解,還有個例塗抹藥膏後反而加重了病情,随着學生身體上斑斓的色彩越來越多,小樓裡的氛圍也越來越壓抑。
長久得不到救治,每天用靈藥吊着命,患病學生從一開始安慰同窗“沒關系,我不害怕”,到看着自己皮膚上的彩色斑點增多時的沉默,最後隐隐有些絕望,一直不敢說出口的恐懼在他們心底蔓延。
健康的同學分出藥學成績最好的那一批,用食物招來患斑斓暈的志願者試藥,并不斷改進,他們知道自己的水平比不過夫子,但哪怕有一絲可能呢,萬一他們這邊先做出穩定性更強的解藥呢。
午間,湯菱喝過藥躺下,她的室友邵糖靠在床頭,學着隔壁班同學那兒交換來的筆記,那是個看上去就很努力的女孩,即便生命進入了倒計時,每天也在如饑似渴地汲取知識。
往常湯菱也愛看書,學習新鮮東西,誰知道哪天能用上救自己一命呢,但自從患上這南域兇名赫赫的斑斓暈後,她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再無心學習。
把臉埋在被子裡,女孩無聲哭泣,她不想被室友發現,卻控制不住内心的驚慌。
她知道為了制作解藥,同學們一直沒有放棄,老師也提供了各種支持,可是真的好害怕。
好害怕自己死後瞎了眼的媽媽怎麼獨自生活,好害怕死後從小青梅竹馬的情緣多麼難過。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死。
雖然下郡區很爛很爛,雖然為了每天吃飽就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可是她真的好想活下去,她剛認識了那麼多的朋友,剛跟那麼好的老師學習,為什麼要感染上這種病呢。
“邦邦邦。”有人在敲窗。
湯菱聽到室友走過去開門,接着是隔壁班紀鹽和煦的聲音,“沒打擾到你們休息吧,我來問問下午要不要參加病友交流會,就在走廊上。”
室友疑惑地問:“病友交流會?”
“是啊是啊,大家這不是生病了嗎,憋在房間裡也沒事幹,我捉摸着咱們以前也不是很熟,正好趁着這個機會交流一番,就是聊聊天,省得一個人待着容易胡思亂性。”
紀鹽像一個小太陽,活潑的語調充滿了生命力。
然而邵糖無情地拒絕了,湯菱能猜出理由,有那時間,室友更願意多看點書。
“好的好的,沒關系,完全自願哈。”紀鹽的聲音依舊生機勃勃,“另一位呢,過來看看嗎,來玩兒嘛,大家都很好說話的。”
湯菱遲疑了,她沉默了片刻,在被子裡悶悶道:“我去,到時候直接叫我就好。”
“沒問題喲~這位同學,如果你想加入,随時歡迎。”紀鹽又跟室友打過招呼,便前往下一間病房了。
下午時分,同學們陸陸續續來到走廊上,活動的發起者紀鹽率先道:“大家好,我叫紀鹽,是白夫子班上的,今天把大家聚集起來,是想告訴大家——不要放棄希望!現在我們的夫子、我們的同窗都在努力,想要治好我們,我們自己不能先倒下!”
“俗話說得好,聞歌識人,我先來一首!”
接下來是嗓門超大的跑調曲,毫無技巧,全靠感情。
湯菱掏掏耳朵,她保持着禮貌、尊重、沉默地聽完了紀鹽的傾情演唱,然後就看到了周圍同學同款懵逼的表情。
其中一個和紀鹽同班的,大約是出于同窗情誼,開始鼓掌,接着掌聲越來越大,湯菱也跟随人群送上鼓勵。
唱得很好,下次别唱了。
氣氛稍微打開一點,另一名同學開口道:“我叫尤醬,是這家夥的室友,紅夫子班上的。醫學上來說,心懷郁氣,不利于治療,所以我跟紀鹽琢磨着把大家召集起來,緩解一下壓力。”
“斑斓暈雖然奪走了很多人生命,但我要說一點,紅夫子是很厲害的蠱師,他的毒術和藥學都爐火純青。我相信他能制作出解藥,還有咱班的蘭朵,她在制毒解毒方面成績第一,紅夫子也誇獎過心思靈巧、用藥大膽,我相信我的同學。”
尤醬抿了抿唇,“我也給大家唱一個吧。”
不要啊!走廊上的學生們目露驚恐,要再出一個紀鹽那種被蠱蟲吻過的嗓音,他們真可能撐不住。
好在尤醬的歌聲不說多麼好聽,但勝在基本在調子上,學生們舒了一口氣,開始用力鼓掌。
接下來的氛圍越來越放松,同學們做完自我介紹再展現了一下才藝,基本也都熟絡起來。
一圈結束後,紀鹽摸着下巴,“說起來,離月考也沒幾天了吧,要不咱們開始抽背詩詞吧?”
不是,你是魔鬼嗎?
然而拗不過紀鹽的軟磨硬泡,同學們接受了他的提議。
紀鹽這家夥是有點花活在身上的,他定了遊戲規則,誰要是接不上來,就從小紙條裡抽一張,完成上面寫的指定之事。
開始,同學們很拘謹,寫的内容都很保守,直到他們中間出現了第一個叛徒。
紀鹽盯着手裡的“蒙住眼睛原地轉十圈後指向北方”,他一字一頓念出來,咬牙切齒問:“哪個家夥寫的?”
大家嘻嘻哈哈,拒不承認,還幸災樂禍地起哄,“要是失敗了再轉十圈呗,誰讓你剛剛十息内沒背出來。”
紀鹽悲憤道:“居然抽‘當時隻道是尋常’上一句,啊,我就問哪個正經人出詩詞的上一句?”
“願賭服輸嘛,小紀,真男人就敢轉十圈。”
“這是轉十全的問題嗎,我睜着眼睛都分不清哪邊是北,你們倒是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