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被院落中濃郁的魔氣沖得眉頭一跳,随後很快注意到院子裡的血迹,神識悄然放開,下一刹她瞳孔驟縮。
她宛若離弦之箭,化作流光沖向一處别院,在那裡,魔氣翻湧,正在侵染半具屍體,黑衣殺手背對着她,高高紮起的馬尾随風而動。
青稚雅盯着滿院慘不忍睹的屍體,捏緊了拳頭,随即又松開,她有點困惑,這些人真的是被魔氣殺死的嗎,如果面前殺手慣用魔氣殺人,為什麼暗殺銀小姐要用毒?
真的有人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内悄無聲息屠戮完整個府的人嗎?那殺手離開銀小姐閨房才多久?
雖然銀小姐那一屋子的死屍昭示着對方确實能做到,然而青稚雅的懷疑卻未打消,她出聲,“都是你殺的?”
“不明顯嗎?”殺手回身,依舊是那平平無奇的樣貌,然而青稚雅卻覺得有幾分熟悉。
他笑意吟吟,“今天月色不錯,很适合殺人。”
邏輯很通順,然而青稚雅的直覺讓她覺得中間有她沒弄懂的貓膩,她斟酌着開口,“暗宗的人?”
“是的。”殺手回答得很爽快,随即他又補充,“雖然閣下修為很高,但還不足以殺死我哦,想活捉也有點困難呢。”
“為什麼?”青稚雅露出實質的困惑,“為什麼殺他們?”
“唔,硬要給個理由的話,他們太貪心了。”殺手揮手,召回那團在屍體上作亂的魔氣,用一種散漫的語氣道,“一邊向我們投誠,一邊又放不下舊主,兩姓奴才可沒那麼好當。”
青稚雅想起她外放神識時聽到的對話,大概明白了銀府暗地裡折騰的事情。
她見對面不僅沒有動手的意思,還好好回答她的問話,那股違和感更重,她又仔細瞅了那黑衣殺手一眼,面貌普通,就算真的見過說不定也忘掉了。
也許當真沒見過,萬一對方用了假臉呢,不知怎的,她腦海裡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黑衣殺手笑眯眯任她打量。
笑容也有點熟,在哪兒見過呢?
青稚雅腦海裡隐約有個念頭,可閃得太快了,她也不知為何就是不願相信面前之人是滅門兇手,瞧見那黑衣殺手絲毫沒有攻過來的意思,突然做出了一個讓對方錯愕的舉動。
她毫無攻擊姿态,徑直走到一具屍體前,蹲下身,探出靈力檢查起來。
“你幹什麼?”黑衣殺手的從容有點維持不下去了,雖然自己做事向來細緻,但眼前這個多少也算祛蠹除奸的專家,手刃的妖魔奸邪不知繁幾,匆忙之間用魔氣蓋過真正緻死傷口的做法或許有點粗糙,不知能否隐瞞過。
青稚雅聲音中透着納悶,“殺人前先種上魔種,這是什麼新割韭菜的方式?”
殺手心裡一個咯噔,他内心已經開始罵了,銀府這群人腦子怎麼長的,受了傀儡印不夠,還引狼入室讓暗宗的人下魔種,找死也不帶這麼找的吧。
自由人和奴隸之間,選擇做宸迦的奴隸,奴隸和花肥之間,選擇做孕育魔種的溫床。怎麼,選擇做人這麼難嗎?
“我在銀小姐閨房布置了陣法。”青稚雅擡眼望向表面鎮定内心已經開始慌的殺手,“你拿着丫鬟的通行腰牌進房刺殺,說明目标很明确,也沒想鬧大,如今卻把魔氣散得四處都是,故意引導我往滅族方向想。”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莫非你與真正的兇手認識,替他遮掩?或者你和暗宗有仇,想嫁禍給他們?”
殺手的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隻聽青稚雅接着道,“真巧啊,做暗殺任務的時候遇到同行來滅門。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如實說來,放心,我也同暗宗有仇。”
“······”完全沒有懷疑,這還讓人怎麼自曝馬甲,再順勢揭露本性,斬斷情絲!
梅鬼華的計劃第一次遭遇重大偏移,他定了定心神,冷聲道:“你可是銀小姐的護衛,這般為我開脫,是否有些不合适?”
青稚雅随意點頭,“或許吧,可是剛剛我用靈力探查她身體時,她也被種上了魔種,這種程度的融合,必然是自願。一般而言,暗宗的人在我這裡沒有人權。”
青稚雅直起身,目光通透地望向梅鬼華,“你若不是與暗宗一夥,為何又沾染魔氣?”
“喂喂喂。”黑衣殺手臉上挂着勉強的笑,“大道三千,魔道不過是區分于正道的另一種道,我們并非人人都是壞的。”
“所以給你解釋的機會。”青稚雅認真道,“我不歧視魔道,世事無常,迫不得已修魔,有苦難言的人也不少,人們總愛口是心非。”
梅鬼華原本那句“沒錯,為了陷害暗宗我就是殺了一府的人,現在我徹底堕入魔道了”的話哽在了喉嚨,這讓他怎麼說,說出來指不定被曲解成什麼有苦一人扛的傲嬌。
梅鬼華不敢掀馬甲了,他怕這姑娘發現皮下是他後腦補出什麼美強慘劇本,來個強行洗白,那還勸退個錘子啊!
不僅不敢掀,他還要牢牢護住,不然根本解釋不了他體内的魔種來源,更解釋不了那個被吞噬了一半的魔仙殘魂。
腦内幾番場景模拟後,他發現自污計劃,呸,揭露本性的難度無形中已經上升了一個台階。
思及至此,那張假臉上露出一個假笑,“我确實同暗宗有些舊怨,機會送上門了不栽贓一把說不過去,姑娘既然斷定我是無辜,那麼放我離去也無妨吧,告辭。”
殺手說着,縱身躍起,滌塵劍光迅疾如電,緊随而上。
那人袖中湧起魔氣阻攔,青稚雅同他又過數招,确如殺手所說,她殺不了對方,也抓不住,對方身法實在滑溜。
然而青稚雅也探出了一點,此人修魔并沒有多久,催動魔氣的手法青澀,他最擅長的絕對不是魔功。
她站定在銀府院牆上,遙遙目送殺手遠去的背影,取出玉牌聯系薛桂冷。
【銀府被滅門,恐與暗宗相關,速來。】
發完消息,青稚雅轉身回去細細檢查起府中死屍,她心中還是覺得蹊跷,想趕在府兵來此前查清他們的真實死因。
銀府不過是個小家族,坐落于白虎城偏僻一角,想來短時間内不會有人發現,不過她也要加緊了。
薛桂冷這個點還未睡下,看到青稚雅發的消息一驚,立刻起身往銀府方向急速趕去,谒金門離銀府并不遠,此時月上中天,街上人煙稀少,然而薛桂冷卻在快到銀府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大晚上的,穿着件月白衣衫瞎晃悠,貴公子人設也不是這麼端的啊,然而待她走近,薛桂冷的血液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