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曹婉甯儀态端方地拂去了他那雙失了修為後無力的手,“方仁,我曹家能給你似錦前程,也能收回來,原本我都想好,舍了這條命也要将你斧劈油烹、挫骨揚灰!孰料老天開眼,幸得幾位俠士相救。”
“方仁,我不想陪你一起死了,我要長命百歲,在餘下的日子替父親,替同志們完成未完成的事業,而你,就跟心心念念的法器化為一體吧。”
她伸手一推,方仁慘嚎着跌進了爐内,曹婉甯盤膝坐下,從儲物袋裡取出靈晶投放,開始掐法訣煉器。
然而她修為低下,煉制低階法器終究有些吃力,萬九見此,上前一步,“曹姑娘,我來幫忙吧。”
曹婉甯點點頭,現場傳授煉制法訣和注意事項,隻是最後一步,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
青稚雅抱臂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對旁邊幹站着的小夥伴道:“他們忙他們的,咱把剩下的人審了吧?”
目睹了活人煉器現場的剩餘魔修們露出了畏懼的表情。
一群被陣法隔開、看不到彼此也聽不到彼此聲音、卻能實時圍觀煉器現場的魔修跪在正道俠士面前,除開審訊人員,其餘三人俱手執紙筆,如實記錄他們的證詞。
開始的問答并沒有什麼問題,包括夜遊宮在顧丘城的據點位置,殺手們掙紮了一番,最終在聲音催眠與藥物輔助之下都抖落了出來。
“你們有誰知道城防那兒有什麼布置嗎?”審訊接近尾聲的時候,葉竹青陡然抛出一個問題。
四個殺手裡的三個都露出茫然之色,隻其中一人神色不對勁,上了些手段,正當對方意欲吐露之時,他臉上蓦然浮現痛苦之色,青稚雅臉色也是一變,擡手迅速掐訣,數層陣法套落在此人身上。
劇烈的爆炸被限制在層層陣法内,他左右兩側的魔修被餘波震得口噴鮮血,若不是薛桂冷眼疾手快把人挪開,隻怕傷勢更重。
風晚幫着加固陣法,回首望向身影孤絕的葉竹青,“他觸發了關鍵詞,城防到底怎麼回事?”
葉竹青臉色也不好,他在看青稚雅,“袁義曾聽到過一句彙報——變壓閥那兒搞定了。”
搜魂不比直接審問,看到的内容隻有搜魂者自己知道,若是青稚雅懷疑他故意用搜魂來滅口,完全是站得住腳的,特别是現在剩下的知情人又在他的問詢下觸發關鍵詞被禁印滅口,事情太巧,由不得人不懷疑。
青稚雅對上那雙盈盈碧眸,内心也是天人交戰。
帶着袁義消失的陣法并非毀屍滅迹用的,而是将他關閉進一個隻有她才能打開的空間,人雖傻了,但也可以算作證據,隻要沐離音這個證人活着,對葉竹青“非正規流程搜魂”的指控随時可以成立,事關反暗,心眼再少的人也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謹慎。
那雙靈動的桃花眼仿佛在無聲訴說“我不是奸細”“信我,好不好”,看上去無辜又可憐。然而,青稚雅還真沒有相信他的理由,原因無他,一切都太巧了。
他們打算用計釣夜遊宮成員,袁義适時率人夜襲。
他們打算審問夜遊宮情報時,袁義抛出城防消息以求活命,但是這段信息沐離音沒聽到,突然生氣的葉竹青通過搜魂的方式截斷了信息的傳播。
他們打算從剩下的殺手着手,再一次,葉竹青抛出問題後觸發了禁印關鍵詞,最後一個知情人當着他們的面爆炸了。
當然,一切也可以反推,如果葉竹青真的是暗宗派來的卧底,或者他本身就是暗宗的人,原打算混進軍中幹點什麼事,卻不慎被卷進此事,那麼自證清白的手段應該會更高明一點,至少不會在什麼都沒發生前自曝“清平樂”身份,徒惹人懷疑。
青稚雅腦漿都快燒幹了,無論假設“葉竹青是個清白人”,還是假設“葉竹青是暗宗卧底”,都有說不通的地方,她真的真的真的,超級讨厭這些彎彎繞繞!
總之還是抽個時間将這邊事情彙報給師姐吧。
思維慣性滑向那個最躲懶的方案。
青稚雅瞳孔一縮,不,不能什麼事情都依靠别人決策,在太微是同門,下山後是梅鬼華,遇到費腦筋的問題她第一時間都想的是依靠身邊的聰明人,自己做個打手就好。
可是現在,她環顧四周,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現在她是這間屋子裡修為最高的,修真界實力為尊,既然作為最強者,就該拿出最強者的擔當。
青稚雅深深看了葉竹青一眼,神色堅定,“沒有關系,現在我們知道他們據點位置了,摸過去,找到知情人拷問。”
她決定延續先前的戰略,把可疑分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好是綁定在她身邊,牢牢看着,真有什麼幺蛾子,禍害她一個就行了,反正修為高,抗造。
青稚雅整理了下思緒,語氣鄭重,“現在各位已經初步了解我們面對的什麼量級的敵人,無意再深入的,現在退出還不算晚,隻不過在外别透露有關暗宗和與其對抗的俠義組織之事,這既是保護你們自己的安全,也是保護那些在黑暗中與敵人抗争的無名英雄。”
片刻靜默,風晚率先開口,“前輩你若要去端了那個據點,帶我一個。”
萬九煉制法器已經到了尾聲,他抽空喊了一句,“加我一個,守國衛家,吾輩職責。”
風晚挑眉看了他一眼,隻覺這位小少爺現在才有點大裂縫包圍中的守護者、北域霸主狄氏的風采。
沐離音猶豫了片刻,忽道:“有一件事,我追查很久了,近日得知暗宗存在,方覺可能與其有關。”
這下子,衆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他身上。
沐離音深吸口氣,将事情娓娓道來,“我有一胞弟,與我乃是雙生子,弟弟自小聰穎,于音修一道天賦卓絕,奈何舞勺之年便夭折,後家族用禁術将弟弟的魂魄封印進我的身軀,之後我們共用一體,弟弟告訴我害他者乃家族大長老,先前我一直想不通為何族中長老會迫害本族天才。”
“可是方才我們的審問中,這些暗宗殺手有的在官府當差,有的是退役士卒,還有的是家族精英,人員構成豐富多樣,令我不得不懷疑,害我弟弟的長老是否也是其中一員,他戕害家弟是否另有目的。”
聽衆紛紛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薛桂冷、青稚雅交換了個眼神,風晚眼神偏移了一下。
真别說,有這概率,也像他們能幹出來的事。
青稚雅摸着下巴,“大家熬了一宿,先補一覺,等到晚上再行動吧?”
說着她側頭看了下那邊還盤腿坐在煉器爐邊上掐訣的兩人,“不急哈,兩位如果趕不上,煉器完記得轉移到安全地方,這兒恐怕不再安全了。”
萬九不好意思地回應,“就是簡單的收尾,不需要耗費多大精力,但可能要花點時間。”
青稚雅比了個“沒問題”的戰術手勢,給他們布置下保護性陣法,帶着葉竹青租了不遠處的一套宅院充作臨時落腳點,然後将還活着的三個殺手層層禁锢,丢進柴房。
“大家各自找個房間好好休息吧。”青稚雅拍拍手上的灰,等所有人選完房間後,她坐在院中,布置下層層大陣,隻要這個宅院裡有人試圖向外界傳遞消息,都會觸發陣法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