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祖母。”
大夫替他把完脈後檢查了傷口的狀況,确認無事後便替他重新進行了包紮。昨日聽何百憂描述時,就已經膽戰心驚,如今親眼看着這觸目驚心的傷口,所有人的心仿佛都被擰成了一團。
關家數代保家衛國,征戰沙場,傷筋動骨乃至皮開肉綻皆是家常便飯,家中之人已然習以為常。
然而這次受傷的是關隅,他們家最寶貝的小九,從小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小九,竟然傷成這樣……
“小九,答應三姐,以後别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關陽的神情難得嚴肅。
“三姐,這次隻是意外,再者說了,我這不也還是好好活着,沒什麼事嗎?我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才會睡得久了些……”
關隅着急忙慌解釋一大堆,想糊弄過去,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你這還叫沒事啊?你差點就見不到你的親外甥了。”
“外甥?”關隅盯着她的臉細細琢磨,轉頭看了眼祖母,隻見她微笑着點了點頭,“我要做舅舅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現在幾個月了?我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吧……”
“你問這麼多問題,要我先回答哪一個啊?”
“一個個來,不着急。”
……
有人陪着說話,時間總是消磨得很快。
夕陽西下時關陽被接回了府,關隅的父親也回了府。聽聞關隅轉醒,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第一時間就趕來看他。
關隅洗漱完換了身衣裳坐在院子中,看着遠處母親移植來的六月雪出了神。時值六月,正是它的花期,綠色的卵形葉片上冒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就如飄雪滿樹。
好漂亮的雪……
昨夜的那場大夢裡,布滿了撲朔迷離的光影,那光影凝成一具輪廓,分明就是她的樣子。
她就像是紮在關隅心裡的一根刺,不讓他流血,卻叫他隐隐作痛。
她為何忽然消失在蘇毗,她與上面的人之間又有何聯系,她出現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還是她已經達到了目的而他卻根本沒有察覺……這些,他都沒找到答案。而她,他也找不到了。
關父見他盯着六月雪看得出神,眉宇間流露着從未有過的情緒,心間一下子竟湧起些感傷。
他換了副和藹的笑臉緩緩走近,“你母親幫你把院子裡的植物打理得不錯吧?”
“父親。”關隅剛要起身,就被按下了,他笑着坐下,“母親擺弄花草的功夫自然了得。”
“這六月雪看似平淡無奇,開起花來倒真如皚皚白雪般奪目。這四季隻等一段花期,碰上了,便足夠四季。”關父坐在他身旁的石椅上,“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軍醫這藥還真是妙手回春,功力不減當年。”
“藥?什麼藥?”
“怎麼,白日裡無人告訴你?昨日你昏迷之後遲遲未見轉醒,從宮中回府後,百憂替軍醫送藥來,你服下之後今日便醒了。”
軍醫的藥……
“那藥恐怕不是軍醫的,”關隅盯着六月雪,像是從裡頭窺見了一個人的模樣,“那藥是他從别處得來的。”
“别處?”關父緊鎖雙眉,“小九,我聽百憂說起一位姓鐘的大夫,你可知那大夫的全名叫什麼?”
“父親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你隻管先将你知曉之事說與我聽聽。”
“其實這姓氏是真是假還未曾得知,但她曾告訴過我,她的名字叫小雪。”
“小雪?”關父默念着這個名字,腦海中不斷回想着什麼,而後那段模糊的記憶忽然浮出水面,與他先前的猜想對上了号,“兒子,這姓說真不真,說假不假,應該算是真假參半才對。”
“父親是什麼意思?我有些聽不明白了。”
“據我所知,這位大夫怕是姓鐘離。”
“鐘離?”關隅濃密的眉毛中間輕輕皺起,“此話要從何說起?”
關父望着挂在院牆外的夕陽,思緒随之飄蕩去了大漠中的那抹斜陽,“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