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腦袋昏沉,搖搖欲墜,懶洋洋地張開雙眼忍不住打斷了他,“帝師,你所講這六字真言實在太過深奧,恐怕不是我一日兩日就能參破的。你可有什麼捷徑好讓我早日修成正果?”
桑普隔着手中的經書偷瞄了皇帝一眼,心中暗自搖頭。現如今這新任皇帝對佛經可謂是一竅不通,隻不過是為了繼承先帝的衣缽,尊重他這位帝師,才聽他傳經布道。
“陛下,這修行一事豈有什麼捷徑可言?”
“帝師,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了。我若是修行得法,你不是也好清閑些嗎?”
桑普面露難色,猶豫了半晌才不情不願地開口,“回陛下,陛下先前已經下令在杭州修建新護國寺,這便是大善之事了。事到如今,若真想再尋什麼法子,那便是加快這護國寺的修建進程了。這護國寺修得越快,想來陛下修成正果也就指日可待了。”
皇帝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好法子。帝師,還是你有辦法。”
他揉了揉太陽穴,“既要加快修建護國寺的進程,便得找個得力的人前去督辦,我才好安心啊。”
“正是。”
“帝師看來,派何人去最為妥當?”
“陛下,此事事關重大,臣不敢妄言。”
“帝師,你既貴為我的老師,就該直言不諱,何須瞻前顧後?我難不成還是會同你計較之人嗎?況且,連你都不敢說真話,那我還能聽誰的話?”
這皇帝雖不谙佛教,對他這個帝師卻是極為尊重的,對他說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
“陛下說的是。”桑普唯唯諾諾,像是“按理說,這修建護國寺一事理應由宣政院負責,陛下不如從這宣政院中選一得力幹将前往杭州,督造護國寺。”
“有理,接着往下說。”
“此事事關重大,若要說确保萬無一失,理應選院使前去。可……”桑普假裝為難地放下手中的佛經,欲言又止。
“可什麼?帝師,你就被同我賣關子了。”
“可院使身負重任,這宣政院離了他恐怕是要亂了方寸,到時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不錯。宣政院上上下下被他打理得是井井有序,實在是讓我省了不少心。倘若他不在,這宣政院怕是要亂了套了。”皇帝看向桑普,“那帝師以為誰更适合委以重任?”
“臣不敢拿陛下的主意。不過臣倒是以為,要在這宣政院中選舉一人,恐怕無人比關副使更合适。”
“你說關隅?”皇帝細細咂摸,“上回他在朝堂之上暈倒可算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輕,他這身子骨……能行嗎?”
“杭州不似吐蕃,那兒山清水美,風景獨好,斷不會再有什麼中毒遇刺的離奇事,屬實說得上是個适合休養生息的好去處。關副使前去,對他的身子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桑普妙語連珠,鐵了心似的要将這差事指派給關隅才安心。
“關隅他年紀尚輕,修建護國寺畢竟是關系到江山社稷安穩的大事,交到他手裡,就怕是難以服衆啊。”
“陛下同他一般年紀,已然坐上了皇位。關副使年輕有為,陛下可不要小瞧了他。”
見皇帝沒否認,桑普趁機繼續說服他:“副使官職雖不及院使,倒也算得上有些威望。何況他此番前去吐蕃,一路上坎坷艱辛,卻仍然盡心盡力,甚至不惜搭上性命。關副使不僅有能力,還有膽識,督造護國寺一事假使交給他,想必他會誓死完成任務。”
“如此說來,他的确是個不錯的人選。”皇帝手掌拍上龍椅的扶手,像是十分滿意他的說法,“帝師,你的眼光倒是比我還要毒辣些。”
“臣不過是實事求是,陛下謬贊了。”
“那明日朝堂上,我要親自問問他。”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
“近些時日,朕收到奏折,說這杭州的新護國寺已開始動工。修建護國寺一事事關重大,朕思來想去,還是應該派位得力大臣前去督造。不知衆位愛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選舉薦?”
此事來得突然,沒有任何征兆,大臣們竊竊私語,半天也沒得出個答案,無人上前回話。
脫歡眼珠子一轉,率先站了出來,“回陛下,修建護國寺一事理應由宣政院負責。若是陛下心中實在沒有滿意的人選,不如就派臣前去杭州,替陛下督造護國寺,也好讓陛下安心。”
“嗯。”皇帝假意沉思片刻,“院使所言極是,你的确是朕當仁不讓的首選。隻是這宣政院離不開你,要朕放你去杭州那麼久,朕還真是難以做出抉擇。”
脫歡騎虎難下,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皇帝将目光轉向站在他身後的人,“關副使,要是朕将此任重擔交于你,你意下如何?”
關隅被點到名,多少有些措手不及,面上卻還是維持着波瀾不驚,不急不躁地答話:“回陛下,修建護國寺一事茲事體大,陛下信任臣是臣的榮幸。”
“爽快。”皇帝爽朗大笑,“那好,關愛卿,不日便啟程吧。”
脫歡心裡清楚,要叫關隅前去杭州督造新護國寺一事必然是桑普的主意。關隅出生貴族世家,平日裡不屑于參與他們之間的明争暗鬥,爾虞我詐,他在這風口浪尖上被推出來便成了天經地義的事,好叫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
此舉,脫歡雖沒占上風,卻也不落下風,他自然也就不去反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