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绮楠也葉甯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三人離開後，王子鎖上了門，熟練地使用空間魔法從自己的辦公室裡取出血液舒緩液，為諾倫進行動脈注射。

伊卡洛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王子身邊：“是排異反應？”

“嗯。”

伊卡洛斯歎息道：“哎，那麼嚴重的排異反應，明顯他的身體已經無法繼續接納了……這老東西，明顯活不長了。不對，倒不如說，他能撐到現在，都已經是醫學史、獵人史和人類史上的奇迹。”

王子也禁不住歎了口氣：“的确。”

“現在這種情況如果還想要救他的話，恐怕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王子禁不住扭過頭，和伊卡洛斯對視了一眼。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伊卡洛斯還是主動問道：“要做嗎？”

王子卻搖搖頭：“還是等他醒來後，讓他自己選吧。”

身體完全吸收了血液舒緩劑後，諾倫緩緩醒來，隻是這一次，他感到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幾乎快要撐不開。

“放心吧，你還活着。不過，或許下一次就沒這麼好運了。”

熟悉的聲音，讓諾倫又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你怎麼會在這兒？”

“感謝小楠吧，如果不是她，我才不會為你浪費藥物。”

諾倫無奈地笑笑：“的确是在浪費藥物，可真讓人好奇，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能救我的藥嗎？”

“有啊，當然有，你心裡不是很清楚嗎？”

兩人之間卻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

終于，王子還是開口了：“你的身體已經沒法再吸收普通吸血鬼的血液了，接下來你隻會喝多少yue多少。”

“哦，那挺好，省了。”

片刻後，諾倫開口問道：“還剩多少時間？”

王子歎了口氣：“運氣好的話，半年；運氣不好的話，一個月。”

諾倫緩緩地歎了口氣，心情很是複雜。

他一面感覺這時間太長了，如果這麼幹等下去，實在是很折磨煎熬，不如來個痛快；一面又覺得，這時間太短了，沒法給那幾個孩子上完課，他應該想辦法再撐一撐，至少給他們上完課……

兩人之間陷入一陣沉默，可今天的王子卻似乎格外有耐心，他并沒有急着離開。

良久，諾倫終于還是開口了：“還有辦法嗎？我想給他們上完課。”

王子歎了口氣：“去我那兒做個血液透析，将你的血液徹底變會人類的血，這段時間你會稍微好受一些。”

“那就，麻煩你了。”

當天，諾倫便跟着王子來到了他的特殊醫務處。

“透析的過程會很漫長，在此過程中你不能挪動，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就直說。”

諾倫洗了個澡，脫光了衣服躺在了病床上，身上被插了好些跟管子，透析管、輸液管、氧氣管、導尿管……

這個過程應當是漫長而痛苦的，可這點痛苦對諾倫來說，已經完全不值一提。

隻是躺在病床上發呆時，人的大腦不會停轉，他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能将人類血液中的異族血液透析出去的技術十分罕見，在此之前，諾倫也打聽過，但還沒聽說誰掌握了這門技術。可沒想到王子居然連這樣的技術都已經掌握了。

果然，吸血鬼總能做到一些人類做不到的事，特别是在研究領域，畢竟他們擁有更加充裕的時間和更加充沛的精力，隻要有研究熱情，恐怕沒什麼技術是他們研究不透的。

不過可惜，并非所有吸血鬼都有研究熱情。由于感官傳遞的感覺被放大的數倍，這世界上的各種誘惑也在他們的世界裡被放大了數倍，吸血鬼們便因為各自的喜好而堕落在各自的“興趣”之中。隻有極少數能抵禦誘惑，或者本身的興趣就是研究的，才能成為這個物種之中罕見的研究型學者。

諾倫漫長的一生，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和這個物種戰鬥，可時間久了，他也禁不住産生一些“異想天開”的想法，甚至禁不住為這個物種感到痛心和惋惜。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果他們能和人類真正和平相處，互通有無，互幫互助，那該多好呢？

可事實總不遂人願，人類願意接納他們時，他們卻會覺得人類礙事、多餘……他們會想要成為人類的主人、支配者，将人類這個種族徹底奴役、圈養。

人類的種種缺陷本就已經十分可怕，放大了十倍百倍之後，便是吸血鬼的缺陷。

既然彼此都改不了自身的缺陷，這個世界便無法和平，也無法變成期望中美好的模樣。

諾倫已經不隻一次感到絕望，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放棄，可不隻是什麼在推着他，還是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心底的希望堅持了下去。

現在，那份微弱的希望之火似乎隐隐跳動在那幾個孩子的身上。

他給自己的最後一份使命，便是完成對他們的引導。

可他的心底分明還跳動着另一份欲望，他一度以為他已經放下，可每當死亡靠近之時，那份欲望都會猛烈地跳出來，通過他清晰分明的心跳傳遞給他。

那是他從未對任何人訴說過的，最後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