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彙報結束之後，中原中也畢恭畢敬地站在紅木桌前，等着森鷗外給他派發新的任務。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得更大了，但室内依舊安靜得落針可聞。畢竟，這間位于港口Mafia大樓頂層的首領辦公室采用了隔音效果極好、造價令人肉痛的落地玻璃窗，就連子彈也無法輕易打穿。

森鷗外坐在皮質沙發椅上，雙手十指交叉，聲音溫和道：“中也君，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

中原中也擡眸看向森鷗外，那雙暗紫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深沉莫測，難以窺見任何思緒。

森鷗外伸出食指，說道：“第一則消息，太宰君已經确認叛逃。”

中原中也瞳孔驟然一縮，“什麼？那家夥竟然……”

他忍不住啞然，坦白說，他一點都不為此感到意外。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這位搭檔究竟有多熱衷于作死搞事。

這次太宰治竟然叛逃出了港口Mafia，可見是真的活膩歪了。畢竟，黑手黨可沒有辭職這一說法，越是位高權重就越是難以脫身。

普通的社畜按時打卡上下班，不爽了還能把老闆炒鱿魚，但黑手黨不僅全年無休随叫随到，想要跑路還會被老闆直接一槍崩了沉進海裡！

森鷗外臉上一點都沒有遭到下屬背叛的氣急敗壞之色，也不知道是已經緩過勁了，還是早就預料到了此事。

他看着中原中也，緩緩道出了另一個消息：“第二則消息，遊川君已經确認死亡。”

這一瞬間，中原中也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可這幻覺、這痛楚未免也太過逼真了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槍抵住了他的胸膛，轟然炸碎他深深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那份愛意。

“首領，您剛才說什麼……”中原中也并未發覺，此時此刻他看着森鷗外的眼神究竟有多惶然無助，“這麼大的消息，我怎麼可能現在才知道？”

雖然他是個武鬥派，但加入港口黑手黨已經三年，他自然也有屬于自己的消息渠道。

遊川瞬作為港口Mafia的幹部預備役，地位也非同一般，他要是出了事情怎麼可能一點水花都沒有？

所以這一定又是他的惡作劇吧！真是一點也不好笑！

森鷗外憐憫地看着中原中也，伸手推過去一份文件，不緊不慢地說：“是我讓人把消息壓下來的。事情的經過都在這裡面了，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中原中也立刻拿起了文件袋，迫不及待地拆開翻閱。但越往後讀，他的動作就越緩慢，仿佛那幾頁薄薄的紙張重有千鈞。

森鷗外也不出聲催促，隻是語氣溫和地說道：“你這幾天好好在家休息一下吧。遊川君的墳墓就在他哥哥旁邊，是個可以看見大海的好地方呢。”

“……是，首領。那我就先告退了。”中原中也拿着文件袋，失魂落魄地退出了首領辦公室。

——怎麼可能呢？

——為什麼是他？

這兩個念頭在中原中也的腦海裡盤旋，他站在電梯前，心裡暗下決定。

——如果沒有親眼見到那個人的遺體，那麼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相信這件事情！

說他頑固也好、死腦筋也罷，反正他不認為遊川瞬會這麼輕易地死去！

那家夥的生命力堪比太宰治，在作死邊緣蹦跶了這麼多年都平安無事，怎麼可能因為區區一個剿滅敵對黑手黨殘部的任務而死！

電梯門無聲地打開。

中原中也擡目望去，與一個身形纖細孱弱、兩鬓漸變成白的少年對上了視線——他的記憶力不錯，仍然記得這個在半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家夥。太宰治的學生兼部下，芥川龍之介。

當然，除了記憶力，還有一部分要歸功于遊川瞬。他們視頻的時候，遊川瞬偶爾會提一兩句芥川龍之介，語氣裡滿是對他的憐惜。

——“太宰那家夥，完全不懂得怎麼當老師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生存的意義，又怎麼去賦予别人這種東西？真是誤人子弟。”

——“龍之介的身體實在太差了，必須好好調養才行。唉，他要是我的部下就好了……這麼乖巧的孩子，怎麼就喝了太宰的迷魂湯呢？”

如果是在平時，中原中也一定會随和地跟對方打招呼。但現在他的心情糟糕透頂，什麼人都懶得理會，便一言不發地往前邁步而去，面無表情的臉上帶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

而芥川龍之介，卻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主動開口問道：“中原先生，您等一下要去看望遊川先生嗎？”

中原中也腳步微頓，“……嗯。”

芥川龍之介又說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就由在下帶您去吧。”

芥川龍之介的姿态禮貌得不像一個黑手黨，中原中也盯着他看了幾秒，莫名想起了自己曾經壓抑在心底，從未對着遊川瞬說出口的那句質問——你對他這麼上心，是不是也想把他發展成魚塘裡的一員？

而現在，僅僅隻是打了個照面，中原中也就知道芥川龍之介對遊川瞬絕不隻是上司與下級、前輩與後輩之間的單純關系。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鬼使神差般地同意了芥川龍之介的提議。

五分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