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遊川瞬的電話之時,赤司征十郎正在書房翻閱一本外文書籍。
書桌的一角擺放着相框,裡面的照片是他與遊川瞬在貝加爾湖畔的合照——照片上,黑發異瞳的青年穿着淺色系幾何圖案的寬大衛衣,一隻手懶洋洋地搭着紅發少年的肩膀,微彎着腰,側過臉去親昵地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紅發少年表情有些錯愕,顯然是被戀人這一枚突如其來的頰吻驚訝到了。
比起赤司征十郎手機屏保上面的那張單人照片,合照裡的遊川瞬顯然更加成熟,看起來已經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了。
據遊川瞬所說,那張獨照是他十四歲時的照片。赤司征十郎當時看了覺得非常喜歡,就拿來做手機屏保了——沒錯,誰都不知道赤司征十郎非但搞了網戀,對象還是一個比他大了将近五歲的男人。
赤司征十郎的目光落在遊川瞬神情狡黠頑皮的臉上,腦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兩人初次見面的場景。
那是在一年前的深冬時節,他和父親赤司征臣一起去了俄羅斯的索契滑雪場。可惜剛在酒店下榻,赤司征臣便要參加一個遠程視頻會議,隻能讓兒子帶着保镖自己先去滑雪場。
赤司征十郎對此一點都不意外,淡定地穿好了護具,徑自帶着保镖離開了酒店。
他早就不是會因為父親的冷落而感到難過的小孩了,倒不如說,要是哪天赤司征臣表現得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溫情脈脈,他才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什麼妖魔鬼怪附身了。
索契滑雪場聲名遠揚,來此滑雪的各國遊客多如過江之鲫,水平也是參差不齊。
赤司征十郎不慎被人撞到,随後又在慣性的作用下,撞到了另一個路過的滑雪者。
他單手在雪地上撐起身子,下意識地以母語對着身下的倒黴蛋說了一聲“抱歉”,然後垂下目光随意地掃了一眼。當了墊背的倒黴蛋戴着頭盔、雪鏡和面罩,看不清臉,隻能看見弧度優美的臉型。
對方輕輕笑了一下,同樣以日語回了一句“沒關系”,随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動作優雅迅捷地朝着遠方滑了過去。
赤司征十郎遠遠看到他跟另一個身形清瘦的男人會和,兩人一同沿着滑雪道前行,随後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再一次相逢,是在酒店的餐廳。
赤司征十郎剛剛拉開椅子落座,便聽見此前一直顯得技藝平平的鋼琴聲忽然變得動聽起來,活潑靈動宛如潺湲的溪水、百鳥的啼鳴——那是陷入愛河的人,才能演奏出來的美妙旋律。
赤司征十郎不禁扭頭直直看了過去,純白的三角鋼琴旁邊,一個黑發的年輕人唇邊帶着笑容,十指柔軟而靈活地在黑白琴鍵上舞蹈。
眼前忽然越過一道白色的修長身影,他回過神來,看着那個戴着白色軟帽的青年走到台上,拿起了放在鋼琴旁邊的小提琴。
小提琴如夜色婉轉悠揚的聲音完美地融入了樂曲,台上演奏的兩人配合默契,仿佛已将旋律刻在了彼此的靈魂深處。
等到他們奏完一曲,餐廳裡面頓時掌聲雷動。
兩人相視一笑,并肩走下來,将舞台重新還給餐廳的樂手。
赤司征十郎在他們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其中一道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讓他一下子聯想到了此前在滑雪場意外撞到的那個男人。
——這麼巧嗎?
赤司征十郎頗感意外地擡眸望過去,對上了一雙平生僅見的美麗眼眸。
绯紅如寶石的左眼裡綴着一顆星星,幽藍似深海的右眼裡則沉落一彎弦月——這雙眼睛隻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下,卻像是在他的心裡撒下了一顆名為悸動的種子。
一陣輕快的鋼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驚醒了陷入回憶的赤司征十郎。
他伸手拿起随意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這是專屬于遊川瞬的來電鈴聲。這家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現在居然還敢給他打電話嗎?
赤司征十郎接通了電話,“小瞬。”
遊川瞬語氣輕柔地笑道:“晚上好,阿征。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休息。”
赤司征十郎冷冷地說:“你現在也在日本,這個時間有沒有打擾到我,應該不難推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