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安蔓站在原地不動,隻是看着他,問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為什麼不是你過來?”
江赫難以忍耐地蹙起眉頭,微微眯起眼睛,視線在安蔓身上緩慢掃過,目光極不友好。
他想不通為什麼有人在他面前,可以比以前更無禮、更不莊重。
她對自己的處境沒有清晰的認知,問題愚蠢得讓人發笑,一副冒冒失失的樣子,裡面的衣服沒有穿好,松松垮垮地披着外套,扣子有一顆沒一顆系着,發絲亂糟糟散在肩上,臉色有些急促地發紅。
她的頭發甚至還在滴水,水珠落在暗軟深紅的地毯上,迅速氲濕了一小塊。連外套也沾濕了一點,而本人還毫無察覺,放任不管。
或許一開始的禮貌都是裝的,就如同騙子僞裝出來接近他的人設一樣,虛假不堪。
現在謊言戳破,自暴自棄。
“去把頭發吹幹。”
江赫盡量讓自己不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他看着她的穿着,眉間跳了一下,“衣服也穿好!”
安蔓轉頭回到浴室,松松地裹着外套,拿了一條毛巾包住頭發,開始穿衣服。
送衣服來的人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似乎是精心挑選了一整套,從鞋襪到化妝品一應俱全,甚至塞了一小瓶香水,全部整齊地塞在一個袋子裡。
外套是銀色的學院制服,搭配了同色的勳章。在德川的每個細節,都将人一條條劃出等級地位,不僅是住宿上,連衣服也是如此。特招生的制服是淺灰色的,搭配着同色徽章,再上一級的制服與徽章是矢車菊藍,接着是月光銀,然後是最為稀少,隻有寥寥幾枚的純金。
安蔓一開始選擇衣服時,就謹慎地避開這些顔色,現在沒得挑隻能穿上,然後簡單地吹幹了頭發。
她不知道江赫在搞哪一套,内心惴惴,在準備走出去時,猶豫了一下,還看着自己的臉色塗了一點口紅。
随後才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走了出去。
休息室色調的以紅為主,整體風格卻并不媚俗,反而修的古典雅緻,充滿着老式風格。壁爐、木制擺設,以及挂在牆上被精心裝裱的、穿着厚重而華麗服裝的學院創始人油畫。
此刻白色窗簾已經徹底拉上,隔絕内外,室内的燈全部開啟。
江赫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擺着一本翻開的書,擡頭看她走了出來,第一眼眉毛就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我穿好了。”安蔓走出來,謹慎地停在他的前方,咳嗽了幾聲,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個氛圍真的超級奇怪啊!
“需要我具體做什麼嗎?”
江赫皺起了眉,目光在她的制服、徽章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她的頭頂。
他注意到她的頭發沒有梳理,衣服也扣歪了一個扣子。
而且神态僵硬,動作别扭,從走出來那一刻開始看他,看起來非常的不自在,還偷看已經拉上的窗簾。
明明是一場簡單的測試,她的态度卻讓這一切變得有些尴尬别扭,仿佛像是某種偷情。
“過來。”江赫不耐煩地開口,“别磨蹭,速戰速決。”
安蔓猶豫了一下,還是慢吞吞地拖着腳步,一步步沉重地走了過來。
先是站在他的面前,過了一會兒又有些猶豫不決,像是拿不準主意一樣坐在了江赫的旁邊,兩個人仍然相隔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我喜歡你,真抱歉之前的一切,請原諒我吧。”安蔓一邊捧讀,一邊思考逃跑路線。
這個人真的太有病!她抓不準他在想什麼,隻有他一個人,逃跑的難度大大降低,最重要的是要怎麼将他放倒。
她的目光掃視江赫的身上,深色的制服貼身包裹,從頭發絲到皮靴無一不精細,雖然看不到衣服下包裹的肌肉,但能看得出來他并不瘦弱。
江赫的右手已經摘下手套,手指骨節分明,掌面寬大,手背上蔓延着凸起的淡青色血管,小指上有一顆黑色小痣,甚至有幾分性感。
——感覺更怪了。
可能是出于人類的窺伺欲,裹得越深,越讓人想将衣服扒下來,江赫将手遮掩的越嚴實,越讓人産生好奇他不遮掩的模樣,是不是充斥着難堪和忍耐。
“級長,我覺得你可以先找人試一下,面對意外觸碰的時候會不會感覺惡心。”
安蔓左右尋找趁手的東西,“你這個病應該是心因性的吧。”
“呵呵。”江赫的語調刻薄,讓她聽起來像個白癡。
安蔓尋找趁手物品失敗,覺得光靠自己很難打倒他,忍不住重複:“我真的喜歡你。”
江赫對她的告白感到惡心。
他不知道安蔓在扭捏什麼,又是看窗戶,又是看他的手,将一件原本正常的事變得氛圍怪異起來。
他知道安蔓喜歡他,不然對方不會在以為自己即将離開學院的時候,冒死去親吻他。
江赫對這種魯莽、可笑,充斥着本能且被激素控制的喜歡不感興趣,甚至生理性地惡心。
如果不是發現潔癖對她不起作用,他根本不可能跟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甚至不會多注意她一眼。她不配讓他注意。
“伸手。”江赫忍耐地說,“你在等什麼?”
安蔓伸出手掌。
江赫挑剔地看着她,不注意形象,素面朝天,嘴唇卻塗了一層淺淺的胭粉。
色澤靡麗的顔色被塗抹在薄薄的嘴唇上,順着唇角的紋理起伏蔓延,延展成豔俗又逼人的紅。
皮膚蒼白柔軟,像是一捧清冷幹淨的雪。
他聞到四溢的香氣,是廉價的洗發水的氣味,帶着一點淡淡的薰衣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