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鑫笑了笑,這笑不比酒桌上的笑,看起來倒養眼:“我這是松口氣了,見您還能這樣打趣我一句。”
嚴遼安笑得朦胧:“那你來的時候難道還憋了口氣?瞧你說的這話,有趣。”
“這氣是堵心裡的,您突然就生了這麼大的病,我急呢。”
比起上次見面,他表現得要與嚴遼安親近許多,光看今兒這一出,誰能想到他們加上今天這一面,統共也不過兩面之緣呢。
“小病,都将好了。”
正值說話的間隙,護工已經給尚鑫奉上茶,他客客氣氣地接過。
“好哥哥呦,我這一顆心真是挂你身上了。”他歎了口氣。
“嚴哥,上次一别,我們沒有再聚,我也沒有正兒八經地和您表示什麼,心裡總是有虧欠的,所以我今天既是來探望您,也是和您表個态。”
他說着,突然起身,然後屈膝跪在了嚴遼安面前。
他帶來的保镖也非常有眼力見地把原先放在茶幾上的雕了字兒的木匣子打開。
裡面最顯眼的赫然是一副字畫,别的,嚴遼安草草一眼也沒仔細看。
他對字畫研究不甚多,不過這一副是有名大家的得意之作,價格自然叫人心生退卻,可更難得的是弄來的渠道。
嚴遼安半扶着臉,笑意不深:“這是?”
尚鑫以下位者的姿态,仰着頭看他:“哥,禮輕情意重,我是個粗人,幫不了您别的什麼,但您但凡有需要,别忘了還有我這麼個人。”
嚴遼安早了解過他的一些基本信息。
論年紀,尚鑫大他三歲,年初已經過了二十七的生日。
嚴遼安往後仰着了仰身子,眉梢微挑:“你這是做什麼,快收回去。”
他不吭聲了,整一副倔樣兒。
嚴遼安起身,原本平靜的神色卻差點出現裂痕,他在心裡咬着牙叫痛,面上維持着不動聲色:“我早和你說了,那杯酒你喝了,我當然就是你哥哥了。”
反正就是偶爾地行一兩個方便,尚鑫總不會有臉常打擾他,算牽上線就行。
說穿了不過是嚴遼安總要給徐翎年面子的,畢竟親緣關系擺在那兒,徐翎年也不常叫他幫這門子的事情。
尚鑫低聲道:“該要的,不能少,哥,您不收下我心不安。”
“我收下心就能安了?”嚴遼安嗤笑一聲。
尚鑫猶豫着思考接不接這話,又該怎麼接。
嚴遼安面無表情地在客廳裡踱步,很快,因為疼痛,他背對着尚鑫停住了腳步,更加地平淡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這東西你收回去。”
嚴遼安又轉身,尚鑫眼底的情緒,他一覽無餘,語氣加重:“這是原則性問題,收回去。”
他心裡正想呢:徐翎年找的這個盟友真是不靠譜兒,這賣乖的路子多的是講究,尚鑫選的這一種恰恰是最蠢的。收了他的禮,盡管不用擔心被誰查——誰查嚴遼安呢?
可到了這個位置,本來就已經不差這些東西,隻有想方設法的叫他收下的,沒有他費盡心思得不到的了。更不用提嚴遼安本身物欲不高,對古玩字畫金銀珠寶一樣不沾,家裡家教又嚴苛,收禮謀私是嚴肅杜絕的。
尚鑫怔愣一刻,随後飛快反應過來,心裡下了決斷,幅度不大地揮了揮手,保镖立刻心領神會地又合上了盒子。
“起來,坐着。”
“你這膝蓋還真是舍得彎。”
嚴遼安疼得心情不好,不冷不熱地刺撓一句,當然他并不稀罕誰對着他跪,莫名其妙來這樣一下也覺得折壽。
尚鑫笑得跟小學畫畫本兒上畫的那個太陽一樣,眼彎,嘴也彎:“隻對您。”
“别,我擔不起。”
嚴遼安琢磨了一下,他和尚鑫從今以後哪怕說不上是多好的交情,但總歸少不了有牽扯,今天這一面,他必須讓這小子明白他的态度,不然容易惹他煩心。
尚鑫不清楚他所想,正笑着問:“那哥需要什麼盡管跟我說……”
嚴遼安不太客氣地打斷:“我能缺什麼呢?來看望我一個病人,兩袋子水果都不舍得提給我,還說這麼多,成心讓我多想?”
說完,屋子裡靜了一瞬。
他們倆就那麼面對面、眼對眼地看着,終于,尚鑫忽然笑了,爽快道:“我的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對不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