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電話前,景安做了個夢。
夢中的自己回到了小學三年級,那段時間張俊出差,景雲芝負責接送她上下學。
那天真的下了好大的一場雨,别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媽媽接回家了,她把作業都寫完,又背着書包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等了很久,景雲芝都還沒來。
雨好像怎麼也不會停,教室旁邊的花壇種的玫瑰在打壓下接近凋零。
九歲的景安隔着雨幕目睹它倔強挺立,卻又一次次被迫彎下的軀幹,一把紅傘由遠及近,景雲芝濕着褲腿跑來。
她嘴裡說着什麼,将雨衣披在景安身上,神态似有歉疚。
走進雨幕,景安被牽着手,小步跟緊媽媽。
冰冷的雨珠飄進傘檐下,她眨着眼睛回頭,那株玫瑰半截身子已經徹底折斷,破敗地躺在一汪泥濘裡。
“師傅!去金煌醉夢!”
按下空車牌,司機瞄了眼後視鏡。
發現隻是個年輕的學生,便提醒道:“小同學,那種地方你可去不得喲。”
“我知道。”景安扣上安全帶,語氣急促,“師傅麻煩您快點!”
“好好好。”
車輛迅疾地行駛在馬路上,冷風瑟瑟,景安不停向前張望,撥通号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師傅,還有多久能到?”
“這地方有點偏哦,過去還要接近半個鐘頭嘞!”
“這麼久?”
“是啊,你不知道還要去?是找人嗎?”
“.....對。”
她再次打開手機,找到唐星竹的聊天框。
景:唐玉好像出事了。
景:他在金煌醉夢,手機一直打不通,我現在正過去找他。
手指在屏幕上點動着,景安輸了一大串,她皺了皺眉,又全部删除掉。
她又打了一次那個号碼,得到的還是同樣的回複。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長長呼了口氣,景安無力往後靠着,窗外的風吹在滾燙的臉上。
她努力驅趕身體不适後的昏沉,盯着逐漸駛入的有些陌生的街巷。
“前面拐個彎就到了。”司機說道。
夜幕低垂,一片金光從樓房後斜斜射下,将正在行駛的道路襯得陰暗灰蒙。
繞過後,仿佛步入異世界,五層樓高,類似玻璃城堡的建築披着璀璨的光線迎面蓋下。
店門正中,金煌醉夢四個字做成了藤蔓纏繞的樣式,頭上頂着王冠,底下帶了一串英文。
‘Live in a drunken dream’
入門處鋪着紅毯,穿着制服的侍者守在兩邊,陸陸續續有打扮潮流的人往裡走去。
“小同學,你真要去啊?”
景安沒有回答,付錢後道了謝,走到金煌醉夢大門前。
侍者将她攔住,禮貌道:“學生不允許入内。”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景安祈求道:“我朋友在裡面,好像出事了,我隻是來帶他走的。”
對方動作未變,正色道:“同學,金煌醉夢安保嚴密,是不會允許有安全問題發生的,這點您可以放心。”
他們這架勢看來是一定不會讓景安進去,她努力仰起頭,卻隻看得見排隊進入的人群背部,以及那扇刻着花紋的門。
裡面還有一道門。
她退離大門,徹底遠離侍者視野範圍後,瞧見幾個年輕女生結伴而來,眼睛一亮。
十五分鐘後,一群時髦的女生勾肩搭背走向金煌醉夢,侍者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将頭轉一下。
鞠躬,擡手。
“歡迎光臨金煌醉夢!”
第二扇門被推開,熱浪撲面而來。
“歡迎光臨金煌醉夢!”
“歡迎光臨金煌醉夢!”
“歡迎光臨金煌醉夢!”
節奏激烈的舞廳人影穿梭,意識不清的人們扭動着身軀,飾品反射着冰冷瑰麗的幻影。
閃爍的光線不斷變換着色彩,DJ熱情揮舞着雙臂,空氣裡萦繞着濃郁的酒氣與香水味。
“好啦!小妹妹,你去找你朋友吧!”塗着玫紅色眼影的女生湊到景安耳邊大聲說道。
“好,謝謝!”
景安不适應的把收起的短袖衣擺放下去。她的校服褲子在幾位女生安排下将褲腿往上折疊,形成短褲的樣式。
其中一位将她的外套借給景安,系在腰間,蓋住校服褲顔色。
女生們合力給她畫了個快速妝,最好能認不出是個學生的那種。
景安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她的頭發也被全部放下來,被她們帶的便攜式卷發棒卷成了波浪。
金煌醉夢是一家新開的酒吧,據說老闆是當地的地頭蛇,但也隻是據說。
店内裝潢精緻,宣傳費花得多,隐藏在普通的街區後,到了夜間,霓虹閃爍,頗有點賽博朋克的意味。
因此也吸引了很多網紅來打卡。
之前打來的電話裡是一個女生,明顯是壓低嗓音說的。
她告訴景安,唐玉在金煌醉夢和人起了沖突,後面的話景安沒聽清,電話就被挂斷了。
沿着一個個卡座看過去,終于,景安在最邊上的卡座裡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