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聲音帶着些感冒後的低沉。
這個站點出了很多人,他往後退去,拉上口罩,細長的手指骨上有些不明顯的傷痕凸起。
他走到了另一節車廂,景安收回目光,在空位上坐下。
到了轉站點,她往另一号線路走去。這條路走過無數遍,景安神遊天外,餘光在人流中又發現了那個男子。
黑色的頭發順滑的擋住了大半的眉眼,耳間銀光閃爍,口罩拉的很高。他走得很快,沒一會便比景安先上地鐵。
他插着大衣口袋,慵懶地靠在車廂角落,雖然擋住了臉,也依然可以看出是一個很好看的人。
有人在偷拍他。
景安将包重新背在胸前,拉住扶手。
隧道中,地鐵外一片漆黑,玻璃門像一面面鏡子倒映着地鐵内的景象。
男子換了個姿勢,他拿出手機,似乎在回信息。
‘咔嚓’
巨大的相機響起,手機的主人尴尬地低下頭,身旁都是人,也不好挪地兒,隻能一副英勇就一般的神情繃着臉站着。
男子看了對面一眼,拿着手機在人縫中穿梭,成功換了個位置。
冰涼的皮膚擦過自己的手背,景安蜷縮起手指,停在自己旁邊的人再次說道:“對不起。”
她沒有說話。
玻璃上她的鏡像一株長大的樹木,挺拔,利落。
許久,無聲地沉默中,終點站到了。
出閘,離開地鐵口。
天空又開始下起了小雨,她撐開傘。
走出幾步後,回頭。
濕冷的空氣裡,地鐵口冷清清的,沒有人再上來,地面反射着彩色燈光。
景安畢業後就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住,雖然離公司比較遠,但附近環境還不錯。
而且房東是個年老的婆婆,性格很好,逢年過節不僅會給她送吃的喝的,還會在她工作忙碌時給她的屋子打掃衛生。
直到上個月,老婆婆去世了。
房東變成了老婆婆那個不學無術的兒子,經常趁着景安不在偷偷進她家門。
換了鎖芯後還和她大吵一架,聲稱未經允許不能私自改變房屋樣貌。
他說要麼把門鎖換回來,要麼搬走。
景安選擇了後者。
聲控燈亮起,她望着門鎖上的砸痕,捏着鑰匙的手不斷收緊。
耳邊一聲細響,眼珠轉動,鎖定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這個房東年紀比張俊還大,頭頂有些秃,油膩的頭發凝在一起,自己被發現後,他猥瑣一笑,肥肉擠了滿臉。
“哎喲,你回來了?”
搓了搓手,他看看景安,又回身将遮掩不住身形的紙殼子踹到一邊。
“我看這鎖壞了,怕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被人欺負,這不是....保護你嘛!”
對面的女生仍舊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房東心裡有了底,慢步走近。
“這天兒回來,你冷不冷啊?”他眯着眼,伸出肥膩的雙手,“要不...我給妹妹暖暖手啊————”
房東咕嘟嘟從樓梯上滾下,隻聽見一道骨頭斷裂聲,他抱着手臂,叫得慘烈。
“我...我的手!!!”
“你完了!!!我讓你賠的傾家蕩産!!!啊啊我的手!!!”
嚎了半天,對方仍舊隻是靜靜站在樓梯頂端看着。
聲音減緩,他惡狠狠地瞪着她,威脅道:“景安,我告訴你,你完了!!徹底完了!!等會...等會我就報警,看你有沒有錢賠!!”
女生聽後,俯身拍了拍靴子上莫須有的灰塵,她站直,厚硬的鞋底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響。
聲控燈亮起。
昏黃的燈光從頭頂落下,眉弓下的眼眸隐在陰影裡。
她輕聲道:“你自己把監控拆了,要怎麼告我?”
房東才想起來這回事,他掙紮着想要爬起來,罵道:“這裡就隻有你和我!!除了你還能有誰!!”
“隻有你和我.....”女生重複,“我記得,房東似乎不住在這裡吧?”
“大晚上的你不在自己家裡睡覺,跑到租客家,砸壞門鎖,用紙殼掩護自己....是想要違法犯罪嗎?”
打量着牆上被拆除監控留下的牆皮脫落痕迹,她繼續道:“甚至還專門拆了監控。”
“結果偷襲不成,反而腳滑從樓梯上摔下去。”
“我想,警察應該更相信我吧?”
眼看對方被噎住沒了聲音,景安默默拿出鑰匙,用力插進鎖孔開了門。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房東突然大喊:“你不許進!!我現在就不租給你了!!你趕緊給我滾!!”
走進房内,景安點頭。
“明天就滾。”
‘砰’
門被關上。
開燈後,換了鞋,景安給大門裝上了門阻器,又把沙發拖過來擋住。
外面吵嚷了好一陣子,又是罵又是敲門,陣仗太大,鬧得其他租客也跑來問。
具體說了什麼景安也不關心,沒多久外面就沒聲兒了。
這套房子是一室一廳,有一個通風很好的小陽台,景安東西很少,看上去空蕩蕩的。
一個行李箱,一個手提袋和一個書包就裝完了所有東西。
吹幹頭發,将吹風機也塞進包裡,她打開聊天框,輸入。
景:梅梅,我明天可以搬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