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開車穩穩地停在林星澈家的小店門口。他剛解開安全帶,任莫言從副駕駛探頭看了看,不禁意味深長地笑了:“沈哥,這個地方……怎麼感覺你比我熟?”
沈放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少廢話。”
兩人下車,推開小店的門,林星澈正坐在餐桌上對着筆記本電腦愁眉苦臉,看到他們,她愣了一下,随即擡頭露出一抹禮貌的笑容:“沈放,還有……任警官?”
“叫我莫言就行。”任莫言笑着揮了揮手。
沈放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語氣平靜:“你不是說有些事情要和我們說嗎?”
林星澈把手撐在桌子上,眼神飄了飄,嘴角微微一翹,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幾個月前,她曾經試圖……怎麼說呢,想讓我加入她的圈子
“她的圈子?”任莫言挑了挑眉,眼神裡透着好奇和探究。
林星澈垂下眼,像是回憶起什麼,語氣也随之變得有些沉:“那時候我還在天堂鳥做兼職。那天酒吧挺冷清的,她突然坐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杯飲料,話裡話外很熱絡。”
“她怎麼說的?”沈放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帶着不容忽視的專注。
林星澈抿了抿嘴,神色有些複雜:“她先是問我在酒吧兼職有沒有意思,我随口說打打零工而已,沒多大意思。然後她就壓低聲音,語氣特神秘,說她知道一個輕松又賺錢的活兒,環境比這裡好,還掙得多,問我感不感興趣。”
她頓了頓,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當時覺得這事兒不對勁,但表面上裝得特别平靜,就問她是什麼活兒。”
“然後呢?”任莫言忍不住追問。
“她說,也不是什麼複雜的事,就是陪客戶喝喝酒,聊聊天,還特别強調‘客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林星澈擡起頭,眼神裡多了一分冷意,“說白了,就是勸我入行,幹陪酒的活兒。”
任莫言皺起眉,語氣帶着幾分凝重:“她真的這麼直白?”
“呵,她甚至還抛出了‘大餅’。”林星澈冷笑了一聲,語氣裡帶着一絲不屑,“她跟我說,去‘烏托邦’那種地方,環境高檔,客戶大方,随便陪聊幾句,香水包包随便挑,月入過萬都不成問題。”
沈放的眼神暗了幾分,語氣卻依舊冷靜:“那你怎麼回應的?”
“還能怎麼回?找借口呗。”林星澈聳聳肩,語氣懶散卻透着點玩世不恭,“我就笑了笑,說課業忙,沒時間。結果她還挺執着,又開始勸我,說什麼你這麼漂亮,不去太可惜了,這種機會不常有。”
她話鋒一轉,神情忽然冷了幾分:“但她臉上那個表情出賣了她,看着是興奮,但細看,藏不住的疲憊。還有她手腕上的一道細長傷痕,像是被什麼東西劃的,挺顯眼的。我當時就覺得,這事兒有點危險。”
“然後呢?”沈放的聲音平穩,但眼神一瞬不離地盯着她。
“然後我就端着杯子走了呗,懶得搭理她。”林星澈笑了一下,眼中卻閃過一絲冷意,“那時候我就知道,她想把我拉進的圈子,根本不是什麼正常兼職。再說了,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說到這裡,她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認真地看向沈放:“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線索,但她當時的樣子,就像一隻溺水的鳥,想拉别人陪她一起沉下去。”
"沈放的目光微微一沉,低聲問:“你覺得她這個人怎麼樣?”
林星澈擡起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語氣漸漸變得玩味:“說起來,她剛來的時候,還挺有意思的。”
“怎麼說?”任莫言來了興趣,眼神閃着八卦的光。
“她特别會看人眼色。”林星澈用筷子輕輕敲着碗沿,帶着點漫不經心的調侃,“才來了沒多久,就和酒吧的常客套上了近乎。特别會哭,眼淚一掉,那些男人就跟心軟成一團似的,恨不得把錢包掏幹淨。”
“你對這些還挺了解?”沈放擡眼看了她一眼,語氣不鹹不淡。
林星澈笑了笑,眼神帶點不屑:“在那種地方待過,什麼人沒見過?”她語氣輕快,卻帶着一種令人琢磨不透的冷意。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忽然諷刺地笑了一聲:“你們知道男人最愛幹什麼嗎?要麼教良家婦女下海,要麼教風塵女子從良。”她往杯子裡倒了點啤酒,眼神意味深長,“總覺得自己能改變别人的人生,其實說白了,就是想證明自己的魅力和影響力。”
任莫言眯了眯眼睛:“說得有點意思。”沈放掃了他一眼,似乎也在思索,倒是沒多說話。
林星澈繼續說道,眼裡閃着狡黠的光:“你看小雨就是個典型例子。剛來的時候一副天真可憐的樣子,那些男人就忍不住想‘拯救’她,什麼大哥小哥的,巴不得她靠着他們過日子。等她适應了夜場生活,學會了怎麼玩轉那些規則,他們又開始勸她‘從良’。其實來來回回,還不是在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沈放的眼神更深了幾分,聲音依舊冷靜:“所以,你覺得陳雨欣很懂得利用這一點?”
“剛開始可能不懂,但夜場是最好的訓練場,”林星澈微微一笑,語氣卻有點涼,“久了,她也知道怎麼演戲了。她最會賣的就是這套人設——白天是認真上學的好學生,晚上是被迫在夜場賣笑的可憐人。男人嘛,看到這樣的女孩,就覺得自己特别了,覺得自己是‘救世主’。”
沈放沒有接話,隻是沉思片刻,目光深沉,似乎在拼接什麼線索。而任莫言則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看了林星澈一眼:“你觀察得夠仔細啊。”
林星澈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帶着一絲冷意:“不過是看得多了而已。我隻是沒興趣當誰的‘救世主’,也不想被人當可憐人。”
沈放聽着林星澈的話,依然面無表情,但腦海中卻緩緩掠過一些片段。他的情緒像是隔着一層冰冷的屏障,無法觸及,但她的話卻在屏障外引起了某種輕微的震動。
沈放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最初見到林星澈的時候。她對他的接近曾讓他感到困惑。起初,他将她的自來熟和偶爾的試探視為一種不必要的幹擾。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沈放逐漸意識到,她的自來熟或許并不是刻意,而是一種本能。她身上帶着一種特殊的“社會生存技巧”,那些從細微處捕捉情緒和動機的能力,顯然不是天生的。他意識到,像林星澈這樣的人,隻有在經曆過複雜人際關系的環境中才會練就這種本事。那不是為了讨好别人,而是為了保護自己。
“你倒是比我們這些當警察的還了解人性。”任莫言突然打破了沈放的沉思,語氣帶着幾分調侃。
“學姐,你這建模軟件也太LOW了吧。”一句調侃突然從樓上傳來,聲音懶洋洋的,卻帶着一絲不屑。
林星澈擡頭一看,正好看到顧雲來懶懶地靠在樓梯扶手上,手裡轉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往下走。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讓人很難把他和剛剛的技術讨論聯系起來。
沈放和任莫言對視一眼,眉頭微微一皺。兩人心中同時一驚——他什麼時候在樓上的?他們剛才的對話,他到底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