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搖搖頭，繼續等待。片刻後，頂樓傳來一聲輕響。

"走。"沈放如同黑夜裡的獵豹，無聲地向上移動。任莫言緊随其後，這回總算沒有說話。

黑夜中，沈放他們推開頂樓天台的鐵門，城市的霓虹燈光在遠處閃爍。李佳佳孤零零地站在天台邊緣，手中的對講機發出微弱的藍光，她的目光緊盯着下方燈火通明的街區。

"警察來得還真快。"她頭也不回,聲音忽高忽低,"我給的線索是不是太明顯了?就像他們說的,我這個人啊,做什麼都過于極端。

"别輕舉妄動。"沈放聲音冷冽，"張家浩在哪裡？"

任莫言緩緩展開雙臂向前移動："李佳佳，你父親的事情我們可以..."

"可以什麼？"李佳佳轉過身，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聽出聲音裡的苦澀，"如果真能解決，我也不會選擇這條路。張家浩馬上就要拿到最後一筆錢了，你們抓不到他的。"

對講機突然爆出一陣電流聲，打斷了她的話。接着傳來張家浩急促的聲音："搞定了！我已經..."

沈放疾步上前，但李佳佳動作更快，直接将對講機扔向天台邊緣。

"都結束了。"她的聲音淹沒在城市的喧嚣中，"他已經得手了。"

沈放拄着拐杖,觀察着她的狀态："你很早就開始計劃這些了?"

"對啊!"李佳佳突然轉過身,眼神亢奮,"我把每一步都計劃好了。你知道嗎,我花了三個月,記錄他們的生活。每一筆開銷,每一次吃飯,每一件換季的衣服……"她的語速越來越快,情緒越發激動。

"你的藥......"

"哈哈,那些藥!"李佳佳從口袋裡掏出五六個藥瓶,用力摔在地上,"他們說我病了,說我反複無常,說我總是鑽牛角尖。可是你告訴我,看到這種不公平的事,誰能心安理得地吃藥,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沈放注意到她的手在發抖,瞳孔放大,這是躁狂發作的征兆。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她又轉回身,兩條腿在天台邊緣晃蕩,"他們給我換了三個心理醫生。每換一次,我就覺得自己更不正常了。而張叔叔,他連看病的錢都沒有......"

"聽着,李佳佳......"

"不!"她突然尖叫起來,"你們都不要勸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樣不是很好嗎?用我的命換他們的未來,這筆買賣很值的。"她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聲音帶着哭腔,"反正我這樣的人,活着也是個麻煩不是嗎？"

李佳佳,"沈放的聲音依然冷靜,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去看張叔叔的情景嗎?"

"記得,當然記得!"她的情緒又亢奮起來,手舞足蹈地比劃着,"他根本不想見我,把我趕出去好幾次。但是我不在乎,我就坐在他家門口。下雨也坐着,刮風也坐着。"她突然大笑起來,"後來下雪了,他終于心軟了,讓我進去。"

"然後呢?"

"然後?"她的笑容突然凝固,眼神變得空洞,"然後他說我像他女兒。你知道嗎,他女兒死的時候,和我差不多大……"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所以這不是很好嗎?我死了,他就又能看到女兒了!"

"你覺得張叔叔會希望看到這樣的場景嗎?"

"你懂什麼!"李佳佳猛地站起來,整個人搖搖欲墜,"我必須這麼做!我腦子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說,這是唯一的辦法。它不停地說,說個不停。"她抱着頭蹲下來,"有時候我也想好好活着,但是……但是……"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像個迷路的孩子："我好累啊。那些藥,那些醫生,那些人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他們說我性格太極端,說我想太多,說我……."

沈放看着她劇烈起伏的情緒,知道必須速戰速決,否則一旦她陷入抑郁期,後果不堪設想。

"那就讓我們結束這一切。"他說。

"對!結束這一切!"李佳佳突然又興奮起來,站起身走向天台邊緣。

"但不是用你想的方式。"沈放聲音陡然提高。

李佳佳動作一滞。

"你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死亡,"沈放繼續說,"你想要的是有人能聽見你的聲音。"

沈放看着她劇烈起伏的情緒,知道現在的李佳佳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那不僅僅是一個為他人命運憤憤不平的少女,更是一個被疾病折磨的病人。

"你說我是不是瘋了?"她自言自語着,"可是你們知道嗎,隻有在計劃這些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是清醒的......"

她的話語中透着絕望的瘋狂,仿佛要把這一生的痛苦都在這一刻發洩出來。

看着沈放和任莫言步步逼近，李佳佳猛地回頭,眼神帶着病态的狂躁,"我不要和你們說話！男人都是騙子!都是冷血的動物!"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就像我爸,就像那些醫生，就像……。他們隻會用藥物控制我,覺得我瘋了,覺得我……"

"李佳佳。"一個女聲傳來。是徐檬。她緩緩走上天台,示意沈放退後。

"不要過來!"李佳佳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幾乎貼在天台邊緣。她的瞳孔劇烈收縮,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

"好,我不過來。"徐檬停在原地,聲音輕柔,"我就站在這裡,可以嗎?"

李佳佳的目光在徐檬身上停留了幾秒,情緒似乎稍稍平靜了一些。

"你知道嗎?"徐檬輕聲說,"我看過你的日記。那些被撕掉的頁面,那些你不敢說出口的話......"

"你什麼都不知道!"李佳佳突然尖叫,"你們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麼？學校？老師？他們都是魔鬼！"她的聲音帶着哭腔,"連我媽都覺得我是個麻煩,她甯願去做美容也不願意陪我看醫生......"

"我知道。"徐檬的聲音依然溫和,"所以你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張叔叔一家,因為隻有在幫助他們的時候,你才感覺自己是有價值的,對嗎?"

李佳佳的身體微微顫抖,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我好累啊......"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小,"有時候我也想好好的,但是腦子裡總有個聲音在說......"

"我們一起把那個聲音趕走好不好?"徐檬慢慢向前走了一小步,"讓我幫你。"

李佳佳搖着頭,表情痛苦："不,不行......"她的情緒又開始激動,"你們都覺得我病了,都想控制我。但隻有我知道,隻有這樣才能讓一切變得公平......"

就在所有人以為情況稍稍穩定時,李佳佳突然平靜下來,露出一個近乎詭異的微笑。那種笑容讓徐檬心裡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