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新房要裝櫃子，他覺得秦安家的櫃子打得好，便問他是在哪裡找的工匠。

“甜水街盡頭……”秦安雙眉緊蹙，側首想了想，道，“算了，我帶你去找吧，他那地方不好找人。”

“行。”林江找領班囑咐一通，随後和秦安走了。

這個時節天氣真好，雖然日光高照，但換上輕便的夏裝便不覺得熱，今天又是集市日，街上人頭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秦安和林江艱難擠進人群，短短兩條街的距離走了半個時辰。

“呼……”林江攥起袖子擦擦額上的汗，眯着眼打量剛才擠過的街道，“人真多，不愧是一年不用交賦稅的溫縣，若再執行兩年，恐怕溫縣都能比得上涼州了。”

秦安同樣在旁邊擦汗水，相比于林江的薄汗，他出的汗更多，後背衣服全被汗水打濕，鬓角的汗正沿着臉龐滾落，他看了看前方的路，還好，人不是很多，“走吧，後面的路沿着屋檐走便沒那麼熱。”

再走一刻鐘後，倆人終于找到木工，秦安先上去和他寒暄兩句，随後把林江往前一扯，“師傅，這是我兄弟，這次來就是他想找你打櫃子。”

林江朝他拱手道：“師傅，我想打的櫃子有點複雜，找了好幾個人都說做不了，所以才找到你，不過沒關系，實在做不了就算了。”

老師傅起先還有點傲嬌，下巴微微揚起，眼睛斜着看人，但一聽林江說有點複雜，他立刻眼睛一亮，往前走一步靠近林江道，“複雜？你先說說。”他就喜歡複雜的，比中規中矩的做出來有成就感。

林江和師傅聊得起勁，秦安找個地方安靜地坐着。

日頭西沉，将一切影子都拉得很長，房屋、行人、小攤……

“掌櫃——掌櫃——”

這兩聲大喊猶如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掀起陣陣漣漪，秦安從恍惚中醒來，腦子因為放空了一段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周圍一切都是虛影，直到手臂被人抓住——是膳香閣的夥計。

來人臉色漲紅，滿頭大汗，胸膛因為跑得太快而劇烈起伏，“掌櫃……出事了……店裡……店裡出事了……”

“什麼？”秦安一個激靈站起來，眉頭緊蹙，“說清楚，怎麼回事？”

林江聽到動靜也回過頭來，看到是店裡夥計他急忙走到倆人旁邊。

領班挑了個嘴皮子利索的出來找掌櫃，他像點燃了的炮仗，噼裡啪啦講了一堆話，“一個時辰前來了一桌客人，二話不說哐哐點了一桌菜，領班帶着人好生招待，他們前頭吃得好好的，後面不知怎的，有一個人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那幫人就說我們膳香閣的菜不新鮮，把他們兄弟吃出事了。”

“領班一看情況這麼嚴重，就跟他們說想把人送醫館，先讓大夫看，他們不同意，說我們是在找借口開脫，一旦他們踏出這個店我們就不認了，領班已經在盡力安撫他們，他們還說要報官，但真讓他去報官，他又賴在店裡不肯走，還堵着門不讓我們出去，是高掌櫃偷偷讓我從後門跑出來找你們的，秦掌櫃，林掌櫃，你們快回去吧。”

“别急，我們這就回去。”秦安拍拍他肩頭，轉頭對上林江的視線，倆人皆面色嚴肅。

……

膳香閣門口被人堵得嚴嚴實實，秦安和林江到的時候幾乎擠不進去，店裡吵吵嚷嚷，其中有一人嗓門特别大，幾乎要沖破房頂，“怎麼回事，你們掌櫃呢？啊？等了這麼久人影都不見一個……早就計劃好了是吧，出事了就跑路，果然是家黑店……可憐了我這兄弟啊嗚嗚嗚……”說到最後他還哭起來了。

秦安提着一口氣，手臂撥開衆人，艱難擠進去，“讓一讓、讓一讓，我是膳香閣掌櫃，讓我進去，讓一讓啊，讓一讓……”

那夥人耳朵靈，在衆多嘈雜聲中精準聽到秦安的聲音，有個男人眯着眼在人群中打量，一看見秦安就上前攥着他腕子，把人往跟前狠狠一扯，要不是秦安定力好，換個普通人早摔地上了。

秦安也不在意，手腕轉了兩圈放松，正色道，“我是膳香閣掌櫃，你們是……”

“就是你們店把我兄弟害慘了。”秦安還沒講完話，他猛地打斷，聲嘶力竭道，“我兄弟好好的一個人，就因為吃了你家的東西而口吐白沫，現在人昏過去了，你說怎麼辦？”

秦安順着他的手看過去，地上果然倒着一個男人，嘴邊還有點白沫，眉頭皺得幾乎要碰在一起。

秦安立即蹲下，兩指伸到他脖頸探探脈搏，方才那男人急了，厲聲喝斥，“你幹什麼嗎？不要碰我兄弟……”

還有氣。

秦安昂起頭看他，“情況危急，先把他送去看大夫，你放心，若你兄弟真是吃了膳香閣的東西才出事，不管什麼後果我們一定承擔，若不是……”他頓了頓，目光陡然變得淩厲，“如不是，那就是有人存心在膳香閣鬧事。”

男人被他目光吓到，呼吸漏了一瞬，同夥扯了扯他袖子，他瞬間恢複剛才的氣勢，叫嚣道，“你在威脅我？人是吃了你膳香閣的東西才出事的，你想賴賬？好啊，堂堂一個大店竟是這樣毫無良心，大家夥兒看到了，膳香閣吃死人了，吃死人了……”

人群再次一片嘩然，紛紛對秦安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