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回到家，秦安二話不說就把雲荷鞋襪脫下，将她的腳搭在自己膝頭，手指一下一下有力按在她小腿各處，“今日怎麼腫得這麼嚴重？”

雲荷歎了口氣，幽幽道，“今日忙着選人嘛，難免多走兩步，不礙事的，晚上再泡會兒熱水就好。”不過她也看不下去自己腫成豬蹄的腿。

這時，雲頌言捧着熱好的牛奶過來，看見姐姐姐夫這麼親昵，他嘴角彎起，放下牛奶便趕緊退出去，雲荷還疑惑地看了門口好久，“阿言這是怎麼了？近來總覺得他不想見我。”

秦安悶笑，又一本正經回她，“阿言學業忙，恨不得連飯都在炕上炒熟，可他卻天天騰時間給你熱牛奶，你呀，就别想太多了。”

“我就問一下。”雲荷嘟囔着，順手拿起邊上已經溫熱的牛奶，她喝了一口，砸吧兩下嘴巴，“還好有牛奶，羊奶是一點都喝不下。”

秦安和她聊了兩句家常話，又問織繡閣的事怎麼樣了。

說起這個，雲荷頓時來勁兒，“約摸來了一百多号人，整整齊齊排了一列隊，差點擋到隔壁店做生意，我留下二十個手藝合格者，明天開始讓店裡的繡娘帶一帶，至于穆娘……”

說到這個，她頓了頓，語氣染上了些擔憂，“原本穆娘隻用教十幾個繡娘，現在多了二十個，雖然她說她顧得過來，但我還是不放心，萬一她撐不住，累着怎麼辦？”

“那……給她加工錢？”秦安試探說了一句。

“啧。”雲荷不滿地瞪過去，“工錢我已經加了，但這是錢的事嗎？”

“我知道，我知道。”秦安連忙安撫她，“你心疼穆娘嘛，話說織繡閣繡娘這麼多，都快趕上學堂了……”

“學堂？”雲荷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語氣難掩激動，“你說要是開個學堂，穆娘會答應嗎？”

她話鋒轉得太快，秦安愣了愣，“開學堂，你教什麼？四書五經，還是教人織繡？”

雲荷埋頭苦想半天，還沒決定好，于是打算第二日找穆娘商量。

……

隔天一早，穆娘如往常一樣來到織繡閣。

雲荷比穆娘早一步到，看見來人，她忙扶着腰上前，“穆娘你來了，我有點事同你商量。”

“祖宗欸，你慢點。”穆娘接住她，扶着她往裡走，“你身子重，不要随意跑跳，在裡頭等我就是。”

“這件事你是主力，我得慎重問你。”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專給穆娘備的休憩室，“昨晚我和秦安聊着聊着，他突然說到學堂，我尋思織繡閣繡娘們這麼多，想開個學堂讓你集中教學，你覺得如何？”

“開學堂？”穆娘嘴巴張大，神情和雲荷昨晚一樣詫異，“怎麼開？還是如現在這般教識字、丹青？那對外招學生嗎……”

“唔……”雲荷被一連串問題打得措手不及，芊芊十指在地下絞成一團，好半晌她才擡頭，“若要開，這個學堂就用織繡閣的名義開，為避免生事端，隻教織繡閣的繡娘，内容還和現在一樣，教她們識字丹青。”

“但現在繡娘太多，不能每日都讓你上課，會累着的，再說，繡娘們要兼顧織繡閣和商隊的成衣，也沒那麼多時間上課，我覺得五天上一次課就好，你覺得呢？”說到底，她也有私心，若不是為了織繡閣和商隊，她是萬萬沒想過要給繡娘們請女先生的。

穆娘一時沒說話，隻看着她。

良久，穆娘嘴邊彎起，笑意越來越大，最後忍不住鼓掌，“好好好，你想的得如此周到，我哪兒還覺得不好？我前半生被困于宅院，沒想到後半生能當一位先生，教人識字，誇大了講，我也是有桃李的人，哈哈哈……”

此時此刻，穆娘也不在乎雲荷開學堂的目的，世道對女子總是束縛多多，繡娘們能學一點是一點，這個學堂一旦辦起來，對繡娘來說是百利無一害。

穆娘興緻被徹底勾起，纏着雲荷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對學堂的規劃，雲荷始終笑眯眯聽着，時不時點頭應和。

當天午後，雲荷便把這個給消息告訴織繡閣全體繡娘，舊一批繡娘們還好，新進來的那一批可激動了，互相抱着上蹿下跳，小小的後院滿是歡聲笑語。

“天哪，居然還有先生教書，我真是撿到金子了……”

“……不過我不識字，先生會不會嫌我愚笨……”

“我爹娘死都不肯讓我進學堂，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呸，什麼狗屁歪理……”

“我一定跟着先生好好學，往死裡學，我還要掙大錢，都給我自己用，不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