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濃稠的墨汁,緩緩浸染了整個天空,将這座飽經火災洗禮的府邸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濃烈的焦炭氣息裹挾着潮濕的黴味在廊柱間盤旋,殘破的窗棂被夜風推搡着發出嗚咽。
府邸的檐角,銅鈴在凜冽的夜風中孤獨地搖晃着,發出細碎而空靈的叮咚聲,仿佛是在低吟着往昔的繁華與如今的落寞。
沈觀一襲玄色長袍,斜倚在那朱漆已然斑駁、滿是焦痕的門框上,他的身影在黯淡的光線下顯得格外修長。
他的指節不自覺地輕輕摩挲着腰間那塊溫潤的玉佩,那玉佩在他的摩挲下,泛出柔和的光澤。
月光如水,灑落在他的身上,在他鴉羽般濃密且微微上翹的睫毛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陰影,為他深邃的眼眸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當元瑾軒的身影闖入視線時,那陰影忽然細微顫動,如同驚蟄時蟄蟲破土前的地表震顫。
元瑾軒的雲紋錦靴碾過碳化的枯枝,細微的碎裂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微微垂首,腳步急促地走向庭院。
沈觀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弧度裡帶着一絲玩味,喉結随着輕笑上下滑動,在脖頸處投下晃動的陰影,他的指尖在玉佩上輕輕一叩,低聲呢喃道:“有趣得很。”
梵音身着一襲月白色羅裙,正俯身專注地查看青石磚縫,聽到沈觀的話語,她的指尖微微一頓,沾染灰燼的尾指無意識地在裙擺上劃出焦褐的痕迹,動作輕緩卻又帶着幾分警惕。
昏黃的燭光在她羊脂玉般細膩白皙的側臉跳躍閃爍,原本潋滟含情、仿若春日桃花般的眼眸,瞬間像是被寒霜覆蓋,瞳孔收縮如針尖,眼尾卻反常地泛起胭脂色,變得冰冷而銳利。
她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如利刃般的陰影,耳垂上的翡翠墜子随着轉頭動作劃出冷冽的弧光透着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寒意,輕聲應道:“是蠻有趣的。”
穿堂風裹挾着未燃盡的紙灰盤旋而上,在八角宮燈周圍形成細小的漩渦,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在滿是灰塵與焦黑痕迹的地面上扭曲晃動。
她蓮步輕移,腰間禁步紋絲未動,唯有裙角銀鈴發出細不可聞的叮咚,以二指優雅地撚起香爐裡的灰燼,放在鼻尖輕輕一嗅,那動作輕柔而專注。
随後又用一根銀簪小心翼翼地挑開博古架後的蛛網,繡鞋輕輕踏過滿地的碎瓷,足尖點在瓷片間隙的姿态,宛如白鶴涉水般輕盈謹慎,裙裾随着她的動作翻湧,暗香浮動間,沈觀的喉結不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沈觀仍靜靜地立在原處,他墨玉般的瞳孔緊緊追随着那道在廢墟中顯得格外窈窕的身影,垂在身側的左手不自覺地虛握成拳,指腹反複碾磨着袖口那已然有些黯淡的金線。
他的目光中滿是缱绻,仿佛要将眼底翻湧的這份深情揉碎在掌紋裡,藏進心底最深處。
“師姐!我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一聲急切的呼喊驟然打破了這片死寂,廊外殘存的半株老梅突然簌簌作響,碳化的枝幹承受不住積雪重量,轟然折斷。
元瑾軒猛地撞開那半融的雕花門,腐朽的門軸不堪重負,火星從其間迸濺而出,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刺眼的弧線。
小黑跟在他身後,龇牙咧嘴地低吼着,警惕地避開地上冒着青煙、散發着刺鼻焦味的梁木,卻冷不防被沈觀的皂靴碾住了尾巴,疼得它 “嗚哇” 亂叫。沈觀的靴底,正粘着一塊已然冷卻、卻依舊猩紅的熔鐵,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詭異的光。
沈觀的眼神瞬間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冷意,那冷意仿若寒夜中的冰棱,讓人不寒而栗。
梵音察覺到了這股寒意,她緩緩轉身,與沈觀對視一眼,那眼神交彙間,似有千言萬語,随後她簡潔有力地說道:“帶路。”
穿過焦土遍地的回廊時,碳化的蜀錦帷幔随風拂過梵音鬓角,在她發間留下細碎的黑灰。
元瑾軒所指的牆角處,黑色摩羅花正從龜裂的磚縫裡艱難地鑽出,花瓣邊緣泛着灼燒過的紅痕,像是被鮮血浸染,花莖上的倒刺勾住飄落的紙錢,在風中獵獵作響顯得格外妖冶詭異。
梵音半蹲下身,仔細地端詳着黑色摩羅花,她的眼神中透着專注與探究。
随後,她從腰間的萬寶袋中取出探妖石,隻見那探妖石在接觸到摩羅花的瞬間,便閃爍起明亮的光芒,梵音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妖昙土啊。”
她動作輕柔卻又熟練地将種植了黑色摩羅花的土壤用手帕小心地包裹起來,随後又蹲下身子,在周圍取出了邊緣帶着焦土、質地硬硬的土壤,一同放進手帕之中。
元瑾軒則慢悠悠地在後頭徘徊觀望,一邊做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突然,他猛地提高音量,大喊道:“真兇一定是妖王沈觀!沈家滅族案中也有妖花和妖昙土的情況出現!絕對錯不了的!”
沈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