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田剛一的汗珠從額角滑落，他知道審訊到這裡結束。
昏暗的燈光下，他看不清松本清長的眼睛：“這重要嗎？”他不明白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為什麼一直在問有關朋友的問題。
“你沒資格反問我，不過我願意告訴你。”松本清長對井田剛一失望至極：“你的行為已經惡劣到了讓不是朋友的陌生人都要出手的地步。”
他在進入這個房間前就拿到了相關目擊者的口供，提交上來的有14份，未被選中的數不勝數。
所有人都在為十六夜明音作證。
“你明明一開始就有了答案，為什麼還要問我？”事到如今，井田剛一反而笑出了聲。
“因為你是他的孩子。”松本清長歎了口氣，他原本的想法是隻要井田剛一好好認錯，他和他的上司就會去努力說服十六夜明音給他一個留校察看的機會。
“視頻是真的嗎？”他不相信那個人的孩子會變成現在這樣。
井田剛一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是……可我根本沒對他動手，我隻是……”
“恐吓他威脅他，這還不夠嗎？”松本清長不再多言，起身離去：“之後的審訊由别的警官接管，你好自為之。”
……
明晃晃的房間裡，十六夜明音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别關燈，你們這些警察就是喜歡搞這一套……說了别關，我真的會睡着的。”他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淚水。
“好久不見。”松本清長在他對面坐下。
“你是不是和他也這麼說？”十六夜明音支起了手。
“為什麼這麼問？”松本清長對待青年的态度和井田剛一截然不同。
“好歹做了半年特别顧問，你們每次抓到這些有關系的，就算證據擺到臉上了都要說‘我們會調查清楚，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什麼什麼的。”十六夜明音重複着會議上松本清長冠冕堂皇的發言：“結果前腳帶走後腳就給放出來了，上次那個……”
“行了行了，不是和你說了嗎，是有原因的。”松本清長制止了十六夜明音再說下去，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了審訊流程：“十六夜明音，男，二十一歲，出生于東京新宿區……”
“廢話還是那麼多。”十六夜明音一把奪過松本清長的鋼筆，在桌面敲了好幾下：“要問什麼就快問，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已經四個多小時了，再待下去外面的人可能要發瘋。
想起剛剛做了些什麼的十六夜明音再不敢心存僥幸，他不覺得自己這次還能逃掉那幾個人的追責。
“你和你媽媽……”
“一點也不像，每個人都這麼說。”十六夜明音撇了撇嘴，率先說道：“其實也不用問什麼了吧，檢測結果都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松本清長有些驚訝。
“你真的很喜歡問一些非常愚蠢的問題。”十六夜明音不耐煩地解釋道：“我等了快五個小時。”期間沒有任何人來找過他。
“好吧。”松本清長咳嗽了一聲，問道：“你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
“我是計算機特招生。”十六夜明音扯了個玩味的笑：“你不會想說你們的儀器檢測不出來它們是否合成這種丢人的話吧。”
松本清長不置可否：“你媽媽有這個能力。”
“視頻我可沒那個能力。”十六夜明音忽然想到了什麼：“啊，那個視頻後半段還有驚喜，你們也看到了吧。”
“當然”松本清長看着十六夜明音的眼睛：“那麼你的手機又在哪裡？”
“交上去了啊。”青年自然不虛。
“那今天是怎麼回事？”
“拿到手機的時候設置了定時。”十六夜明音的語氣漫不經心：“可以搜身，寝室也沒問題，隻要你能找到任何電子産品，我都願意接受處分，還有……”
他笑得有幾分意味深長：“我也願意讓他留在警校。”
“古川。”松本清長的表情變得冷厲嚴肅，他敲了敲桌子，一名高個子男性走了進來，十六夜明音配合站起。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十六夜明音不自覺地踮了踮腳，他不太喜歡陌生人太過親密的動作。
“你為什麼要在大庭廣衆之下揭開自己的……傷口。”案情清晰明了，這才是松本清長最理解不了的地方。
“傷口？”十六夜明音紮起了自己過肩的長發：“這難道不是武器嗎？隻要我不覺得難受，這就是可以殺人的武器啊。”
松本清長欲言又止，十六夜明音繼續說道：“我給過他機會了，你應該知道。”隻可惜自己難得一見的善良成了笑話。
檢查完畢，松本清長揮了揮手讓古川退下。
“關于井田剛一的身份，小田切警視長稍後會和你做詳細說明，我們絕不會放任罪惡在警校蔓延，你的……給你通過的人臉識别系統審批将作為警視廳的保證。”
“這和你們有什麼關系？”十六夜明音坐回了原位。
“警察廳情報通信局的宮城警視監是小田切警視長的故交，看在曾經一起共事過的份上，他有幫你勸說過他的這位朋友，再由他的朋友說服了警視總監。”
松本清長坦然道：“當然，最終審批能夠通過是因為你的報告寫的很符合那位警視總監的心意。但你要知道，人臉識别的項目兩年都未曾被擺到明面上來，上面對它的态度一直不太明朗。”
“這其中我們起到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十六夜，警察社會是一個人情社會，脫離了任何一個部分都無法完整發揮它的作用……”
松本清長停頓片刻，想聽聽十六夜明音的想法，卻發現他腦袋一點一點地閉上了眼睛。
十六夜明音：ZZZZZ
“……”松本清長無奈扶額，把古川叫進來給青年蓋了條毯子。
“去那邊看看。”松本清長朝井田剛一的審訊室走去。
“警視正，他那樣對您您為什麼還要容忍他的放肆……”古川忍不住問道。
“你來的晚不知道，他原來以特别顧問的身份在刑事部待了半年。”松本清長拍了拍古川的肩：“這半年我從警視升到了警視正。”
“……”原來您才是關系戶。古川嘴角抽搐着嘴角轉移了話題：“那您相信他說的那些嗎？”畢竟不是專業的審訊室，門房隔音相當不好，兩人的審訊過程他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松本清長沒有責怪：“七分真三分假，但井田剛一的霸淩是事實。”他其實也不願意做這個壞人，但偏偏出現在大會現場的就是自己。
“那我們……”
“給小田切部長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