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人？”魔鏡的聲音變得尖銳。

-“你想不想，試着做一個人？”

它在心裡咕哝了一遍這句話。

做人？

真是個陌生的問題。

從來沒有人問過它這樣的問題，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問過魔鏡自身的想法。

魔鏡的曆屆主人們，無一例外的都是在向它尋求、索要着什麼。

女人們奉魔鏡為至高無上的寶物。

她們極端傲慢，總是固執的認為，魔鏡是她們登峰造極不可或缺的助力。

女人們将魔鏡據為己有。

除了她們自己，任何人都接觸不到魔鏡。

在魔鏡看來，與其說這群女人是在渴求它的預言，不如說是為了換取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們總會因此不惜一切代價。

……

塔頂的光影逐漸暗淡。

恍惚間，魔鏡好像又回到了它昂貴的水晶柱架上。

它日以繼夜的待在那裡，哪兒也不能去。除了交易的時間，沒有人能跟它說說話。

絲絲縷縷的黑色魔法将塔頂籠罩。

瓷偶們的軀體開始顫抖，逐漸變得劇烈，它們以詭異的姿勢扭過頭、“望着”魔鏡。

魔鏡卻沒有注意到它們。

魔鏡隻看到了女人提着暗紅色的裙擺，朝它不緊不慢地踱步走來。

女人指尖上的黑暗元素徐徐搖曳。

魔鏡仿佛受到了蠱惑，下意識咧開縫隙。

“……尊貴的女士。”它呢喃着。

——交易開始。

如夢似幻，一切的一切。高鞋跟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都變得悅耳了起來。

女人紅唇微動，吐出這世上最極具誘惑性的嗓音。

“……魔鏡呀魔鏡，告訴我，你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

這一次，魔鏡并沒能及時給出回答。

-你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是啊，當一個什麼樣的人好呢？

是當男人好，還是女人好呢？

不不……

首先，它得有個漂亮的五官，可以眨眼，眉毛得能豎起來才行，還得能微笑；四肢是必不可少的，它不止要可以奔跑，還得能四處亂爬才行。

魔鏡陷入了沉思。

它——她其實也想要有味蕾，想嘗嘗食物的味道，噢！還有，千萬不能是光頭！最好是長頭發，當然，短發其實也不錯。等有了身體，或許她還能……

魔鏡想的有些多了，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擁有人類的軀體。

魔鏡是羨慕的，羨慕她的每一任主人。

羨慕她們的美貌，羨慕所有人為她們傾倒，她們卻仿佛永遠都不會滿足一樣——這太可惡了。

魔鏡想毀掉她的主人。

可是沒有了主人，她又覺得好寂寞呀，再也沒有人能和她聊天了，更沒有人願意給她黑暗元素了，她好餓。

能達到魔鏡契約标準的人少之又少。

可等她終于有了主人，又看她們好不爽好不爽。

她想毀了她們，一次又一次的周而複始。

……

總之，當一個“人”好像也不錯。

魔鏡想着想着，全身心投入了進去。

完全忘了自己剛在是怎麼在心裡嘲諷人類的。

……

魔鏡的鏡身漸漸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它漸漸縮小，柔韌的鏡身變得堅硬，原本纏繞在鏡子上的繩索也松散開來。

繩子是來自光明神殿的寶物。

它有且僅有一個特性：會緊緊束縛住一切黑暗之物（物種或物品）。

半個巴掌大小的“魔鏡”，安靜躺在芝雅的掌心。

小鏡子通體是紫羅蘭色，邊緣雕琢着繁複的花紋，看起來和市面上貴族夫人、小姐們用的鏡子差不多。

房間裡的瓷偶們都消失了，僅留下了一個——

芝雅瞥了一眼床上的軀體。

濃郁的黑暗将那具軀體包裹起來。

魔鏡陷入了昏睡。

魂體和軀殼需要靠時間來融合。

芝雅将鏡子遞給薇薇安。

“殿下，您感覺怎麼樣？”她打量着薇薇安，神色擔憂。

即便這不是薇薇安第一次使用這個魔法。

可芝雅仍舊放心不下。

作為第一個受益對象，芝雅深刻的明白完成這樣一個魔法的難度——更何況這次的對象，還是魔鏡。

一個傳說中的強大玩意兒。

“沒什麼事。”

薇薇安懶懶擡眼，妖異的眸光轉瞬即逝，她的眼睛又恢複成了清透的绛色，“出了點兒汗。”

芝雅遞上随身攜帶的小瓶，“這是魔力藥劑。”

悶不做聲地喝下藥劑，薇薇安垂下眼睫，發幹的紅唇回複了幾分潤澤。

“乳母，她就交給你了。”薇薇安說。

這個“她”，指的是魔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