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一路暢通無阻進了内閣,畢竟太子的表弟誰敢攔着。
内閣剛議完了事兒,太子正在用午膳。
吉公公站在旁邊布菜,眼神一動,看見了門外縮頭縮腦的人影。
他放下筷子對太子拱手示意。
景诏餘光往外頭一瞟,拿了一旁的巾帕擦擦嘴角說:“滾進來。”
殿内除了吉公公也就兩個小太監守在門口。
人不多就好,夏稚雖然經常丢臉,但也不太能習慣這種有辱斯文的事兒。
夏稚走到太子旁邊端端正正行禮:“見過太子表哥!”
景诏一擡下巴示意他起身,然後指指一邊坐塌說:“坐着吧。”
夏稚樂呵呵起身,坐在景诏對面,看來表哥今日心情不錯,都沒提他那天撞了畫舫的事兒。
“有事就說,别耽誤本宮正事。”景诏飲了口茶去膩。
夏稚說:“我沒什麼事兒,就是那日不小心撞了表哥,來賠個罪!”
“哼,我不是讓你在家裡關禁閉嗎?怎麼,舅舅放你出來的?”
“不不不,我自己于心難安,想想還是要來跟表哥賠個不是。”
夏稚頭搖的撥浪鼓一樣,他今天是偷跑出來,根本沒支會家裡老父親一聲,就等着哄哄太子發個話,饒他一命。
景诏說:“濟王叔多大年紀了,看見他的船你也敢撞,若真有個好歹,你賠的起嗎?”
夏稚真誠的認錯:“臣行事太過莽撞,昨夜在家反省,内心深感愧疚,所以一定要來向表哥表達歉意!”
“滾”
從小到大,景诏聽了八百回他的悔恨之詞,但凡有一次真改了,也不必到現在還替他兜禍。
也不得不說夏稚這人是真會投胎啊,換個晔京裡随便那個纨绔子弟,皮都扒好幾層了,他還能安然無恙的在皇宮裡橫行霸道。
景诏實在也是管教不了他,好在人沒長歪,胡鬧歸胡鬧了點,沒惹出什麼大亂子。
太子内心安慰自己,也算對得起他娘和外公的在天之靈了。
景诏開口:“暫且饒你一次,下次若敢再犯,本宮先送你去皇旗營曆練。”
皇旗營那可是宮内禁軍的練兵所,夏稚身嬌肉貴的,去一趟無異于扒皮抽筋,說來是狠了點,但好歹過了眼前這一關。
夏稚千恩萬謝,跑到太子身邊捏肩捶背,他自小就有哄人的本事,先皇後被他哄的三天不見侄兒就念的慌。
“表哥果然大人有大量,臣弟回去一定安分守己,好好讀書。”
太子嗯了一聲,見他态度如此殷勤,想必是還有事兒相求,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等夏稚開口。
果然夏稚按捺不住,放低了身段說:“表哥這幾日可還得空?”
太子挑眉:“做什麼?”
夏稚說:“這不晔京近幾日冷的厲害,臣弟許久沒出過外頭遊玩了,所以呢,想借表哥的蘊春别苑,泡溫泉松快松快。”
京西的蘊春别苑,早些年被皇帝賜給太子做生辰賀禮,太子一貫又是個會折騰的人,裡外精細的翻修了兩次,可謂是晔京難得的遊玩去處。
隻可惜歸太子私人所有,也就夏稚借來開過幾次宴會,衆人方能一覽别苑盛景。
對這些東西,景诏一向不算吝啬,正準備應下。
夏稚又開口:“臣弟方才碰到徽玉園裡養病的蕭四公子,想帶他也去一同遊玩。”
景诏:“……”
夏稚沒看到景诏靜下來的目光,繼續叨叨:“表哥你是不知道啊,你迎側妃的時候,不少人見了蕭四公子,是何等驚為天人!”
“哦?”景诏頗感興趣,“怎麼個驚為天人法?”
吉公公聽着他二人有心無意的對話,捏了一把汗。
夏稚恍若未覺,繼續自己的話題:“這幾日不知多少人遞了帖子去驿館,想邀蕭四公子晔京同遊,可惜都被那個叫龐隽的擋了下來,說是病的起不來身,不過那日在東宮見他,确實帶病氣的樣子。”
景诏唇角一撇,晔京那群纨绔子弟看來是太閑。
夏稚又說:“沒想到他在表哥那裡養病,表哥果然對胡齡公主寵愛有加啊!”
景诏不否認,反問道:“你在徽玉園碰到他了?”
“是啊,瞧着很有精神,剛好臣弟準備出宮,順手捎了他一塊出去,給表哥省點事兒。”
景诏嘴角一沉。
“不止吧。”看他嬉皮笑臉的讨好,景诏雙臂端着說:“你要蘊春别苑,是想領了他一道去。”
夏稚撓撓頭,谄媚道:“表哥料事如神,臣弟的幾個好友聽說了蕭四公子美名,都想着一睹風采。”
景诏十分認同夏稚所說,不過光看看有什麼意思呢,沒躺上同一張床,怎麼看得見美人風采。
“誰主動提的出宮,你還是他?”
“蕭四公子深覺叨擾東宮多時,所以臣弟來替他請辭啊。”
夏稚本意是想給蕭夕朝在太子面前留個知禮的印象,沒想到此話一出,好心辦了壞事。
屋子裡一時間靜了下來,太子沒說不,也沒說可以,夏稚拿不準他是個什麼意思。
“表哥放心,臣弟一定将人照顧好了,保證不叫側妃嫂嫂憂心。”
如此铿锵有力的話語,讓太子面色更加不好看,有些人沒吃過外面的苦頭,總還是隻有嘴上說的順從。
景诏松口,說道:“既然他病也好了,便出宮去吧,蘊春别苑便借你兩日,帶他去見見人也好。”
最後“也好”兩個字,聲音粘着唇瓣,格外引人深思。
隻剩沒什麼心機的夏稚,歡天喜地的謝恩告退,去準備準備泡溫泉了。
吉公公小心上前問:“殿下要送四公子出宮?”言外之意,是不是膩了,放人家走了?
景诏看他說:“你去看看,幫他随意收拾些東西,反正過幾日就回來了。”
他絲毫不遲疑語氣笃定。
倒叫吉公公白開心一場,還以為太子轉性了。
話了還得送人出宮去。
蕭夕朝站在驿館門口時,莫名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披着厚重的大氅入内,相栀和相渝并未随身在側。
吉公公帶了太子口谕來的時候,他一時不敢相信,東西匆忙收拾了幾件,由宮裡的小太監送去他的房間安置。
龐隽接到消息急匆匆跑來時,蕭夕朝正坐在屋裡喝茶。
剛呷了一口,人一愣。
這不是東宮的茶葉嘛?
他住在徽玉園時,一例照着太子的吃穿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