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朝後,太子立即宣布了三月巡察兩江的消息,朝事暫交由三公及尚書省,無法決斷者,上呈皇帝。
但皇帝日日除了寝殿,就是在靜乙宮清修,口谕明面說是找皇帝,大部分政事會八百裡加急送往運河。
官員等雖有異議,也不會直接站出來多言,畢竟皇家巡遊于他們而言,去哪兒都無所謂,兩江還比草場近多了,要找太子也方便。
退朝後六部的官員都動了起來,原來按春獵準備的一應物件全部更換一番,拟訂随行之人還沒有問過太子,以及方方面面撥款的事宜。
太子最不喜歡手底下的人行事優柔寡斷,遇見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沒有決斷的魄力,六部的人讓他訓斥了不少回,人也學乖了。
下午回到内閣時,吏部将早先拟好的折子上呈太子,随行人員早前排的麻煩,現在倒沒什麼好變動的。
東宮的宮人由太子自行安排,太子少傅,太子伴讀,還有新納的側妃,和祖籍兩江的幾名官員随行。
景诏一一掃過去,減了幾個官員下去,他此行早有安排,不想大張旗鼓的惹人注意。
“加上鈞國公世子的名字。”
去兩江的機會不多,夏稚早提過好幾回了,可惜鈞國公不同意,此番正好帶他去遊玩一回。
吏部尚書知道太子親近鈞國公府,趕忙加上夏稚的名字。
景诏一眼眼掃下去,說:“側妃初到晔京,水土不服,先在東宮将養着吧。”
吏部尚書犯了難,這太子能拿的上台面的就一個側妃,總不能帶了那些不入流的通房丫頭去吧。
于是他試探着開口:“那東宮随行的還有哪幾位女眷?”
景诏知道老東西心裡想什麼,無非是皇家那檔子事兒,怕太子在外頭敗壞了私德,他說:“東宮随行之人本宮自會安排。”
“是是是,殿下高瞻遠矚,下臣不敢多言。”
“再加一個人,”景诏扣上折子,呷了口手邊茶說:“西陵來的蕭四公子,一并帶上。”
說這話時,景诏一眼瞥過去,吏部尚書即将脫口而出的話立馬就咽了回去。
“事說完了就下去。”
吏部尚書帶着一肚子疑問告退,回去得跟其他尚書問問,太子什麼時候跟西陵質子有了交情。
景诏招來一個小内侍:“去宣沈凜來。”
自從上次畫舫不歡而散後,景诏已經很少宣沈凜去東宮。
他兒時由先帝欽點的兩位伴讀,一個留在南方,另一個沈凜則在朝中活動。
沈凜行事果決,但少不了讀書人的迂腐,遠遠的派出去景诏不放心。晔京算是自己的地方,再加上沈凜出身清貴,留在京都更吃得開些。
上次畫舫的事兒,也不能全是沈凜的錯,景诏想來想去,自己應該早支會人家才對,省的鬧後面的笑話。
沈凜在外還好,對内反而更嚴,兒時太子有一點不對,他都要一闆一眼的糾正,所以不如另一伴讀人讨太子喜歡。
漸漸的長大了,當初的劣勢,反而讓他成了唯一留在太子身邊的伴讀,不得不說是因緣際會。
“殿下,沈大人到了。”
景诏回過神,殿下有人跪地行禮。
“起來吧。”
“謝殿下。”
沈凜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等候吩咐,景诏遞了本折子下去給他:“今年春闱,瓊林報上來的人都在這兒了。”
名單上的人,大多是這兩年盛傳的幾位青年才俊,基本出身瓊林書香門第,景诏看完後遞回去。
“春闱若無意外,瓊林世家又要包下半個喜榜了。”
景诏點頭,又遞下去另一本折子,說:“懷王,仗着大理寺一半是瓊林派的人,在晔京圈地的事兒都敢暗着做。”
前段時間因畫舫一事,沈凜許久未入東宮,剛好碰上年節休沐,錯過了這樁事兒。
他看完後眉頭緊鎖,懷王一脈蠢蠢欲動他是知曉的,隻是圈地一事動搖根本,竟也敢伸手去做,實是出乎意料。
“殿下有何決策?”
京畿案件大部分是移交大理寺,如此一來,懷王的過錯怕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話了。
景诏輕扣桌面,沉思一會兒說:“依舊由大理寺審理,命濟王督察。”
濟王擅長和稀泥,誰也不得罪,景诏目前沒準備跟瓊林派硬抗,暫且先放懷王逍遙幾天。
沈凜不解的問道:“那懷王豈不是逍遙法外了?”
“好日子容不得他過多久了。”景诏向後靠把着扶椅,“朝中不會任由瓊林世家做大,本宮也看夠了他們一派興風作雨,懷王就是個問罪的好苗頭。”
大周初期倚仗過世家聲名,那時除了瓊林還有江洲,運河兩岸可謂是世家林立。
可惜江洲因奪嫡之争站錯位,被先帝下旨發配了一堆主心人,算是退出了後來的世家舞台。
沈凜問:“殿下此次去兩江運河,便是為了瓊林學派嘛?”
景诏嗯了一聲:“如今朝野中瓊林門生不知幾何,天下的投名狀皆是一張瓊林帖,若真讓世家之風再起,豈不是步了前朝後塵。”
“那殿下是否已有對策?”
“對策說不上,先去那兒探探虛實罷了。”
聽他一言,沈凜便知道太子心中已有計較。
沈凜說:“下臣請命與殿下同行。”
景诏按下折子:“自是少不了你的,我已傳信江洲,孟少巍三月前趕赴瓊林。”
太子另一位伴讀孟少巍,出自江洲,但自幼長于京城,三年前出任江洲長史,離開晔京。
三年下來,通過他景诏收到了不少世家消息,中間幾番輾轉,兩人裡應外合才暫緩了瓊林的發展勢頭。
景诏本來有心想扶持江洲,兩相對立之下可以徐徐圖之。
誰知道懷王半路出頭,太子多少年沒受過暗箭,這一次讓他好幾日不痛快。
算來算去,還是要下一劑狠藥,不然他一天沒登基,總有人跑出來給他添堵。
懷王既然倚仗瓊林,那他隻能先出手,拿下瓊林,無所依靠的人,自然不敢再造次。
東宮裡,胡齡知道太子駁了她同去巡遊的折子。
她坐在鏡前呆愣着,一滴眼淚滑過面頰。
“本宮做錯了什麼,殿下他為何納我入東宮,又對我棄之敝履?”
阿柳連忙跪下寬慰道:“公主千萬莫要多想,自入東宮以來,殿下賞賜不知幾何,怎會厭棄公主!”
胡齡看向手邊的脂粉首飾,每一樣都是她在西陵見不到的珍品,現在擺滿了她的整個妝台。
“那究竟為何,本宮是他的側妃,卻連巡遊都要撇下本宮!”胡齡不甘的說道。
阿柳說:“殿下日理萬機,突然更改春獵為巡遊必是有大事發生,公主不去也省的卷入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