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硯山拉來一個椅子讓阿鬥坐下,随後轉身坐在高堂桌上“二小姐,我且問你。這雙花鞋可是您母親南榮夫人的陪嫁品?”
端木梓否認了。
“你撒謊。”
“之前白榆鎮的鎮民都在傳,說是西口成就了一段好姻緣應該就是令尊和令堂。而這雙一直捆在端老爺腳上的花鞋是你給他穿上去的吧?這是你母親的陪嫁物品,所以她格外珍惜。祠堂的那場大火應該也是你假借雯華的手,你這樣做無非是想讓整個端木家的先祖都給你母親陪葬,而你的父親端木弘,他就應該死得不留屍身。”
“阿鬥。”端木梓有意讓他閉嘴,猶雪上去扇了一個巴掌,阿鬥忍受下來繼續開口道“你這麼做是想給你的母親,也就是南榮夫人複仇。這跟刺針在你心裡紮根了好些年,讓您再一次想要拔掉它是因為楚洋公子的原因。”
“重晚晴也應該是端木小姐的妹妹,我說的對嗎?她被你故意毀容是因為她的身上留着她母親的影子,至于那鬼娘娘是你用了刻印符咒在她的記憶裡面塑造的,以此來造成是她失足落水緻死。在她落水之前,有人曾見過重晚晴并砍下她的雙腳作為回禮,大小姐。”
端木泠個頭偏高,站在妹妹後面冷笑了一聲“我圖什麼?”
“你圖南榮夫人的養育之恩,你圖殺母之仇。”
“您的母親姜寄曾被選作是祭祀的獻禮,而後被端木弘的狗友折磨緻死。所以,你有怨和恨。自此你被養在南榮夫人那裡,算是回了她的哺育和教養的恩情。夫人待你很好,吃食和各種首飾從不會偏向任何一方,這是她對你的恩情。”
“端木府門口那些蓄意鬧事的是你給了他們門路,為的就是要讓端木弘名聲破敗,讓他被白榆鎮的村民唾棄和留下萬世臭名。”
“是,是我做的,我就是要讓他遺臭萬年,讓他裸身再現□□被世人看待,讓他死後也不能和他心念的世家合葬,讓他一人還我後生安甯和家人幸福。”端木泠鮮少有的發瘋,這些話語完全是她哭喊出來的“我恨他。”
“姐姐,你做得對。”萬世之家中一絲青燈,護好那最後一刻瑞兆,等待的是常年不見的曙光和永世暗湧的潮汐。我痛恨他,他的屍身已不滿足于我,我要的是訴說不盡的青絲。
“我不覺得……我做得不對。”
阿鬥站起身來走向彌硯山,彎笑着眼“彌公子,您的手帕可以借給我嗎?”公子沒有猶豫,阿鬥将手帕遞給了端木泠,此刻的他已經忘卻了那才令人吃痛的巴掌“端木小姐,擦淚。我認為你做得很好,您是挽救了更多的婦人和女孩的生命。沒有人可以否決,我同樣賦予它肯定的價值。”一個小洞,容納的是形色萬千,而不是擁窄的形和色。
“大家要聽我講個故事嗎?”衆人還沒回過神,彌公子鼓掌以示緩解場面的尴尬,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接着又是稀碎的聲音“小時候我們都聽過一個寓言故事。”
“農夫與蛇。”
“我聽過,兒時母親在睡覺之前會給我講許多的小故事。”一個情緒激動的丫鬟舉了手以此來表示。
“很多年前,有一個落考的弟子路過白榆鎮,便想在鎮子上乞讨一段時間,好作為他以後再次選考的盤纏。他就守在一片空地上,熱情的鎮民都會在他的瓷碗裡面放一些銀錢。後來這人讨要到了很多銀錢留在了白榆鎮。是因為他聽說會有仙門世家在此地遊訪,多次舉考不中的他懂了恻隐之心,故意在“屠蘇驿”門口乞讨,店家多次驅逐。後被當時雲遊的南榮懷慕所救并帶回了驿站。”
“後來不久,那男子提出要迎娶南榮懷慕為妻。盡管當時有很多追求者,可南榮小姐還是選擇了他。鎮子上有一處宅子曾被風水師認為冤宅,風水不好。南榮小姐不信邪,買了這處宅子作為他們的新居,新婚後不久家中的生意愈旺,都說是宅子帶來的好運。一年後,南榮夫人就有了身孕,端木弘因販運商運賺了許多銀錢,便不再滿足于家中隻有妻子一人。故此,他納了妾就是姜寄。”
“他該死。”端木梓冷不丁說了一句話“早在那年乞讨,他就應該餓死在白榆鎮的街道上。”
“母親知道他納妾,并且肚中的孩子還要早兩個月,有過離家的沖動。可他卻用家族中的榮辱捆綁住母親。後來姐姐出生後便撫養在我母親名下,小娘被送去了了百家墳,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可我知道,早在姐姐還沒有出生之前,小娘就被選作是祭品。那年宅子的風水被鎮上很多人打探虛實。端木弘為了一己私欲,把她送給了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神。”
“重晚晴是誰的孩子?”
“你永遠都不知道刻印符咒的傷痕代價是什麼。後來,端木家的生意慘敗,端木弘就将責任全部歸在宅子身上。家底也被賠得幹淨,就隻剩下一處宅子保命。家中的奴仆悉數散盡,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可突然有一天,有一個自稱是‘妘種’的女人登門聲稱自己要謀一份長工。在端木弘的勸說下,母親将她留在自己房内。”
“也許是上天開眼,端木家的生意一再敗落。妘種卻在這個時候在他耳旁扇風,母親病拖着身子。他們倆人早已躺在了一張床上。她借着自己得勢便給端木弘說了一種邪門法子可以賺到錢。”
“可是‘借漢生子’?”阿鬥知道,那些瓦罐應該是南榮夫人用來熬制堕胎藥的,瓦罐堆積在一起。
“他……竟然在我母親的水中下藥聯合妘種将她送上了别人的床。至此,南榮家的小姐成了借漢生子的陪嫁女。”
“多可笑啊……我有時都不知自己是借漢生子的孩子還是它端木府的二小姐?假山後面的小院你們應該去過了,瓦罐我沒舍得扔一直留在那裡,缸中的水我每天都去更換。我總想着,也許有一天她們就回來了,就住在那裡,守着歲年。”
“再也不會了,不會了。”
“母親再也回不來了。每次一想到堕胎藥要進入母親的身體,我就想讓他釘在牆上,任何人都可以朝他扔石頭,一人一塊活生生砸死他,這樣我都不會解氣。後來我想到,我要閹割他,讓他失去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地方。這是他該得的,而不是因為我們。”
“我母親被他的狗友裸身扔在床上,他就該裸身被放置在任何地方。”大小姐平時看起來文弱,可那不是真正的她。
“弑父之命我認了,救母之命本就是我該做的。”
“借漢生子對于一個嫁為人妻的婦女是身心和精神上的折磨,端木弘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妻和妾都拱手讓了出去,這是端木家的恥辱。”端木梓自語嘲諷。這場救母的局早就設好了,他端木弘有辱在先。
“百家墳的稻草人可是你們放置的?還有它身上的新娘服?”男子是本是姜寄的未婚夫,現在他對端木弘的厭惡又多增加了一分。
“是。”就當是死後化作一隻青鳥,守護在稻草人旁。下輩子就讓那悲憫之心扼殺在本心,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