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信女陰徒

柏峪鎮祠堂的舊址抵在廢口棺椁旁，雜亂野草狂長紮根，棺椁闆子壓在上面，野草分叉瘋向兩側。鎮内的百姓燃舉篝火，“提線木偶”的活人皮捧起若水，舉起轉而落下痛飲。

篝火圍坐，載舞把火，天而同樂，其民泱泱。

玄夜空照，木偶的提線隐匿在幽空。火光若現若離，殘火無影，衆人圈懷之中，一老者佝偻貓背走向盈火，外衣的混黑色拉襲在地，上側網衣沾身。篝火湧過，衣上的虱子蟲活跑，燥起打卷的發絲窩在空中，寄生的幼蠱也在外衣打轉。

圍火而坐的衆民雙珠混轉，紗塢帽裹上玄黑的長巾，帽檐之上雕刻立着一隻空眼烏鴉，玄空之下，烏鴉的嘴唇咬過三結傷疤，啄刻

彎唇捧臉。

老者趨步圍向篝火，搖鈴陣陣作響，骨靈絲嗅“活人”之味。權杖身底磨着類似于活牙的齒骨圍圈，齒骨前齒磨合，後齒尖雜。權杖落地時動響，老者口中默念咒語“恰克恰克，烏拉善哉！努克，烏克，拉克！”

篝火靈打坐之人囷囷立起，雙手舉天，下瞬捅向唇中，雙指并立交叉塞進口中，試在唇中翻出穢物，外圍的百姓更是荒誕多怪。老者近身的撿起地上的樹枝塞進身旁之人的口中。口中的穢物并未逼出，老者轉身跪拜默念咒語“烏克，烏克……”

“嘔……嘔……”寨中百姓并未做身，趨腰之勢也僵持落卒，阿鬥跪倒在棺椁旁，雙手插進唇中尋似翻找“嘔……嘔……唇中有蠕動物，在我的口中亂蠕，口舌尖破了肉。”

阿鬥微似長唇，幹嘔之物落在了棺椁中。清芷略微擡眼目睹，惹不住捂住口鼻幹嘔，所吐之物灌進了土裡。揚靈拍身避之挪身，撞到了跪在棺椁身的阿鬥“你的臉………潰落，碎石破臉的肉沾上了棺椁的死皮身。”

立幻碎片的碎石嵌入臉部拔不出面，腐肉觸體濃脹而破。素肉呈深色向外翻長，阿鬥上手觸摸。外層結痂的膚質幹裂成皮，手摸上去澀裂“這肉潰腐了，生肉澀懼，渾肉難以滋長。”

“揚靈兄，清芷姑娘可是服用了棄魂草？”阿鬥捂住胸膛，彎下身子卻盯住不遠處的魂祭祀之禮。那老者身旁之人倒地而眠，唇中污穢之物垂吊唇支。帽檐之上盤居的烏鴉嘶吼叫聲引起了衆人之目。

“是，那株棄魂草是楚長所贈。”

“這靈藥本是緒青界的密藥，原隻有界主和宗族弟子才可服用。”揚靈續道。

“彌公子。”阿鬥爬在棺椁本上，不經意喚了一聲“你早就發覺了，入陣之時我亦樣躲在這棺椁身中，後生肉活蛆附棺而居，這棺椁早已被毀，如今何以存活？鎮子中的人面露難色，手指留存于口唇之中。唇中之物卻畏懼不出，而後那手握權杖的老者剝去外皮，而寨子之中的人活脫離體。”

“棺椁不是陣中之物。”彌硯山回語。

“我且記得入村之日，村寨之中屋檐之下懸挂的燈籠色澤不一。而今日招财燈籠更是惹眼，陣卦天啟像是活祭之意。”揚靈攙扶住清芷，快語道出。

“那老者困在活陣眼，近身之人斃命而亡。最懼活祭的斷然是這本棺椁，而在幾日前它早已碎棺。”

阿鬥語落，柏峪鎮的活祭祀路鋪展，屋檐之下懸挂的招财燈籠破滅，帽檐上栖息的烏鴉下瞬吊死在屋檐之下。衆眼望去，一戶一足皆是死屍之身。烏鴉在玄空鳴叫，老者身上亂跳的虱子殖生，裹纏于死屍之身。

阿鬥掏出唇中的活物，幽綠刻紋的身背滋裂長口，與此前所見之蟲皆有不同。肚脹隆起，身皮褪去一層，紅乳色的膚身裸露在外，無翅靈和多足纏身。尾部有撕咬的裂痕，那是阿鬥在唇中活咬留之痕迹“那日在十八足間，活吞之物本該是生肉活蛆。”

阿鬥唇中的活物是幼蠱之身，乳白色生肉活蛆是蛻皮呈化而形“這蟲本欲撕咬唇口，卻被我反咬而逼出體内。”

棄魂草的靈效逼迫出阿鬥體内的幼蠱，弦琴幽蝠蠱的蠱蟲誘逼離身，進而存活體内的流蠱盤活“蠱蟲寄生在你體内，許是你近棺椁之本。”

彌硯山所道正是阿鬥心中所念，幼蠱寄身是以棺椁之本。此棺為物魅之棺，入陣之時寄生生肉活蛆而被斬殺。後在死生門内，雙蠱入身，裡而活祭獻陣，破陣棺椁卻複生而存。

“鎮子上的人……都是十二聖毒手所操練的木偶之身替品，我們所見此非實勢。棺椁立地不動，卻來往不為所動。”阿鬥補語道。

“舊祠堂所出之路，不為柏峪鎮。”

“柩花香胭脂鋪。”清芷猛然大喊，餘下之人目向所及，那老者佝偻腰身直起，打卷的毛發順而長直，手中緊握的權杖依舊立于地未動。外衣上跳動的虱子爬落在地，屋檐矢等的鴉群舔食而起。

“是他！他，柩花香鋪子裡的人！裸妝之人！暮雪！他名為暮雪！”清芷破聲亂喊“那日在柩花香，那胭脂就是他同我讨賣。”

揚靈将人攬在懷中安撫“師妹，清芷。你定是眼亂了，那日在柩花香同我們讨賣的花牌郎是足年男子之身，可你看眼前之人駝身扶腰，外衣拖地，哪有半分在鋪子中所見之人的閱象？”揚靈憂心那幼蠱作祟，陣眼之勢還未偵破并不會讓師妹損身。

“阿鬥兄，求你信我。那人定是柩花香鋪子的花牌郎，那人是個生角，會些戲法傍身。”清芷拽住阿鬥的外衣。彌硯山誘逼出清芷體内的棄魂草微靈，魂靈之草所生靈未有破損，清芷未被蠱蟲擾身，她所言非虛。

“花牌郎是何人？”彌硯山從匣盒之中取出棄魂草，将微靈入清芷之身“柩花香是入陣之眼。”

清芷并未張口，屋檐盤居的鴉群附身玄飛，落地正是棺椁之地“撤身，躲入棺椁之中。”老者佝偻腰身豎起，身披窮衣在身，陰刻雕褶布紋褪去，折枝花的紋飾入眼，抖落的窮衣化成富衣。

棺椁之中躲有三人，彌硯山守在棺外。靈繩繞盤在側，長鞭落勢甩出。靈娑鞭笞烏鴉羽翅，疼痛的嘶吼徹響，繞在陣前的烏鴉嗚嗚作響，落在玄空妄動。

“青熾鴉。”

“好眼力！不愧是緒青界主首傳弟子，聖讀歲志不為虛傳，青熾鴉這畜生在六界之内從未竄迹，今卻被公子一眼識破，也算是它的福氣。”老者蜷起偻背，糟亂的卷發順平而落，跳動的虱子被青熾鴉啄去充饑。

“此物乃為逸洄界主的陪葬之物。”

“公子，你錯了。那玄冥之地雖關押着六界之主，可禍地之外苟活的靈物卻個個不衷心，賣主求榮，一心隻想尋個守命的主。”花牌郎掀開面臉遮擋之物。靈娑沖破陣外，結穗微閃掠過那人臉側，平眉細目，朱唇微點，身上所落便為胭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