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數人數。
5位。
隆缙這裡原先有7位金丹,有一位已經20年沒出現了,約莫是去世或不在這裡了。還有一位,最近得到消息,出現在了翼州前線探查情況。
隆缙的金丹都在這裡了。
那位築基的中年壯漢,從袖子裡掏出一卷卷軸來。
“……既然你們執迷不悟,不肯歸順朝廷。”在他們頭頂,隆缙的金丹老祖高高漂浮着宣布道,“便由我們來施展天罰,這都是你們咎由自取啊!”
他召喚來寶劍,擺出帥氣的姿勢,對着這隊叛軍一劍劈下。
金丹和築基的差距有點大,歸元派來的這幾千人的隊伍裡沒有金丹,為首的築基剛晉升不久,要抵擋這金丹劍修的猛烈斬擊還是太吃力了。
抵擋不了,但在早有預兆的戰場上,在劍光到達之前,展開卷軸這種小小行動還是沒問題的。
歸元同齡刷地拉開了那卷軍師給他的法術卷軸,卷軸的内容正面對沖他們發出驚天一擊的金丹修士劍光。
一道比那金丹劍光更加銳利的裂痕閃電般地從卷軸中劈了出來,一瞬之間閃過了在天空中漂浮的5人的身形。
那五道高高在上的身影,身上的保護法器隻有蠟燭芯爆出火花般瞬間的噼啪一下,便長久地凝固在了那裡。
然後,他們的身影好像失去了風的鳥兒那樣,在戰場敵我雙方幾千人的注視之下,緩慢地從空中墜落下去。
帶隊的歸元頭領面無表情地把手中的卷軸卷起來,收回了懷中。
“早知道軍師有這樣的力量……”他對同伴說,似乎慨歎,又像後怕,似乎怕驚擾什麼似的,後半句話并沒有說出口。
他的同伴,那位以智謀取勝的歸元頭領不需要他把話說完就能領會他的意思:如果軍師能夠早就出手,那麼一切凡人的掙紮都會更簡單。
幸好軍師沒有早些出手,幸好他們沒有因為過于依賴強大的仙人力量過早地和樞密院、甚至和仙門對上。
令人慶幸,仙尊如今加入了他們,他們如今可以使用軍師的的力量。
令人擔憂,在他們未來或許會對上的仙門中,存在着比這恐怖的多的無數強者。
那樣的大修士随便就能捏死他們所有人,但仙尊就能許下抵擋他們的承諾。
修仙界……終歸是大修士的修仙界。
令人感慨,仙尊似乎更加願意尊重凡人的力量,作為正面、作為負面,仙尊拒絕用他的力量幫助他們征戰。
練氣期的統領歎息道,“幸好迄今為止我們都站在凡人的戰場上。”
在他們身邊,早有安排的歸元叛軍向城市攻去。兩位統領分頭行動,一位指揮攻城,一位親自上場,失去金丹的世家在擁有源源不斷的便宜貨法術炸彈的叛軍面前,失守隻是時間問題。
……
一個時辰以後,築基期的高壯中年朱統領,在被法術炸彈炸開圍牆外,面對着手下呼呼往宅邸中湧的景象,和他以智謀出名的搭檔宋統領再次彙合。
許多l屍l體散落在離他們十幾丈遠的大街上,那是被迫出來抵抗的世家缺滿修士。他們中還活着的,有許多家人被世家捏在手裡的,趁着這個混亂的沒人針對他們把柄的時候投誠或悄悄溜走。可那些已經打下主奴烙印的人,再也失去了掙脫這一切的機會。無論叛軍多麼同情他們,戰場上刀劍無眼,而他們的主人死亡的時刻,這些人也注定陪葬。
他們被世家死死綁在了自己身上,哪怕不怕死,也得身不由己地沖在前面做l肉l盾。法術炸彈不長眼睛,在他們曾經抵抗過的地方,周圍的地面混合着血迹、殘肢碎塊以及許多活人不該暴露出來的身體結構。
看着這場景,叛軍的兩位統領難免也有些微物傷其類的心情。雖然對于他們這樣戰場上殺出來的任務,這點心情連同情和哀傷都算不上,但憤怒和憎惡總還是有些的。
“這些世家的人留着還有用嗎?”下面人問俘虜怎麼處置,高壯的朱統領詢問同伴的意見。
以計謀出名的宋統領擡頭看了看天上,又低頭看看懷裡。
天上的仙尊,懷裡通訊寶鏡另一頭的軍師,聲息都像死了一樣。
“沒有用了。都鲨了吧。”他說。
朱統領哼了一聲,表情顯示他覺得正該如此。
下面的人領命而去。
于是在隆缙城中,那些以為自己投降就還有用處的世家,那些以為自己作為朝廷有價值的官員,還有那些認為自己宣布效忠新朝廷就能再次得到重用、一切都不會改變的老頑固們,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迎來了叛軍的屠刀。
叛軍鲨得仔細,從青壯年男子和修士、到老人和心腹奴仆、到婦女和兒童,從院子這頭一個一個鲨過去,逃走的自然也都被拖回來,悲慘的哭聲離着半裡地都能聽見。
而如果你有仙尊修為,那麼即使相隔十裡地那麼遠,在遙遠的鄉下蹲在地上看莊稼,也能清楚地聽到發生了什麼。
“麥子長得不錯。”金發的漂亮青年伸手掰着麥苗的葉子和杆杆中間的小芽芽,“改進的法陣比之前的初版好多了,目前看會長出健壯的穗子來。就是這邊麥地被燒了幾次,種的晚,可能還得要别處支援一陣。要是有那幾種高産作物就好了,現在開始搞育種學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搶l劫兩撥世家的存糧就有了。”塞西莉亞在他旁邊抱着手臂,聳肩。
沃茲華斯笑起來,站起來往旁邊走兩步,再去看旁邊田裡的高粱。
“這樣好嗎?”塞西莉亞在他身後,農業技能點都點在養雞養牛上,對麥子不太懂也不想學地看了一會,還是開口問道,“這鲨的人稍微有點多吧?還有婦女兒童,這對軍隊的建設都能起正面作用嗎?”
“你得尊重本地人積攢的血仇一開始有個發洩的方向,即使這種發洩在局外人看來或許有些不理智、粗暴、缺少顧慮,但當事人既然選擇,就有它的正當性。”沃茲華斯捏死了高粱葉子上因為保溫法陣而在大冬天也活動的大蟲子,“對歸元來說,對世家進行同态複仇是理所應當的。他們也需要這種過多的逆轉,從過去被世家單方面當做蝼蟻的場景中掙脫出來。許多個千年來,這就是這片土地上一直在發生的事情啊。”
唔。
女士倒是對那種血腥的場面不當回事,畢竟都活了大幾千歲的軍人,什麼預期沒有過。
她就是覺得沃茲華斯這人一貫的畫風,似乎不該是這種反應?
“我以為你會說,那種不正确的事情一開始就不該做,那樣對長遠來說更好。”她努努嘴,“就像我們不對凡人出手那樣。”
“怎麼會呢?塞西莉亞上神,我怎麼會覺得這件事對當下的大炎來說不是對的呢?你怎麼會覺得這不對呢?”沃茲華斯看完了高粱,回過身,笑眯眯地和她說,“就像我之前和秋兒也說過的,那些人在自己的世界做了這樣的事,就應該能夠意識到他們可能會迎來在自己世界慣例的對待。這是他們應該預期自己可能得到的,并不是我們将他們推入這樣的境地。”
他坦然,也不乏感慨地說,“從文明的角度來看,個體的生死根本不算波瀾。領袖允許我們介入凡人的戰争正是這樣的意思啊,正因為這種改變的過程不可挽回,這種許可才值得被那樣慎重地對待。你之前沒有意識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塞西莉亞即不說自己預料到,也不說自己沒有預料到。
她隻是覺得生命珍貴,曾經有過家庭的女士總是留戀家人,她也記得家人先自己一步離開而無論如何都挽留不住的遺憾,因此稍微有點為那裡一批批死去的拖家帶口的人們感到可惜。
……但是,既然是領袖的決定,神官認為這樣解讀有道理,那麼就這樣執行吧。
女士無所謂地低下頭,金棕色的頭發從肩膀流淌下來。冬日的陽光溫暖地照射在她身上,忽視數十裡外風送來的血腥味,冬天寒風中的陽光照射在衣服上還有些溫暖。
……雖然似乎還有許多事要做,目前各個勢力的針對似乎越來越緊張。但此時此刻,女士站在沃茲華斯身後,閉上眼睛,有點想要在陽光下打個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