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肆:……
不愧是女主,夠謹慎。
“老朽寺由真人。”他歎了口氣,以假名報以假名。
假名就假名吧,他知道她的真名,問這麼一句其實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遊肆擡手,橙黃靈力如絲如線自他指尖湧出,他在空中刻畫着契約的咒文,再将齊暖真正的名字編織了進去。在齊暖微微驚詫的目光中,将咒文拍在了她手上拿着的[辭朱顔]上。
靈光一閃即逝。齊暖低頭瞧着已無任何異常的[辭朱顔],輕聲問:
“我與先生素昧平生,先生緣何要如此關照我呢?”
“姑娘看過話本吧。”他笑眯眯地看着齊暖道。不知為何,或許是受現下這樣一副老者的模樣影響,他覺得齊暖可愛極了,作為長輩,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隻希望晚輩能過得舒心。“主人翁總會遇到些貴人,他們總會在主人翁潦倒落魄或需要幫助之際伸出手來拉他們一把,帶給他們機緣而不求回報。”
“姑娘就把老朽當作這樣的人吧。”
聞言,齊暖默了默。
因為剛才接了[辭朱顔],她原本放在桌上的手已經收了回去。而遊肆也是一樣,且看他神情,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還要給她看手相這回事。
但他前面分明鋪墊了那麼多,她也忍了那麼久。
齊暖不由歎了口氣。“先生與我說了這麼半天,确實使我受益良多。”她話鋒一轉,“隻是,先生似還未詳看我的手相,也應似還未……通曉破局之法。”
肉眼可見地,她面前的這位老先生神色僵了僵。
然而下一刻,他就恢複了方才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向她擺了擺手,道:
“你生來富貴,也非是常人,不說青史留名,也能被萬人所識,得風光無限。”
“然水無定勢、月有盈缺,既得其命,便應受其果。故而你情路坎坷、所愛非人,如此盛放,如斯凋零。”
“這便是你此生定下的命數,如此衆星軌迹不改,命運不移。”
齊暖平靜地聽着他這些話,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沖動。
“若我非不按如此命數而活呢?”她擡眸定定地看向他,“先生又該如何破局?”
這一刻遊肆仿若瞧見她眼中不熄的火光,與火光之中閃動的淚花。
一種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在這一瞬間,因為她這樣的眼神,遊肆想到了很多很多。
“那就不按命數而活,不破這難解之局。”
仙風道骨的老者狡黠一笑,道:
“諸星若因一人離軌,世道若因一人傾頹,那也太脆弱了。”
“若當真如此,這世界便不值得我去拯救。”
言罷,他不去看齊暖怔愣的面色,拄着龍骨杖起身,慢悠悠地把自己挪到了樓梯口,繼而上了樓去。
進了房間關上門,遊肆立刻便撤去了用以維持老者容貌的靈力,恢複成了他原本的樣貌。
不同于先前的那重傷少年,自然也不同于那老者模樣。遊肆面容瘦削、顴骨略高,卻又生了雙丹鳳眼,眼尾微垂,眉梢則斜飛入鬓,唇則微薄,不說話時便向下撇,總而言之這樣的面容自然不能說醜,但旁人一看便應覺他不好相與。
雖說遊肆并不是不好相與的性格,但這張臉也為他擋回了許多麻煩,生性散漫的遊肆自然樂見其成。
遊肆沒骨頭一樣地癱在軟榻上,微抿薄唇,再沒了演戲的興緻。
如果我真能這麼潇灑就好了,他心道。齊暖沒撞過南牆,尚且還相信這世間縱有磨難終能踏過,而他呢?
唉,難搞,懶得幹,再說吧。人生難得有這番能穿進神器中虐菜的時候,他尚且應好好珍惜,莫負了韶光才好啊。
遊肆打了個響指,周圍的燈火俱消。他随手從旁邊挑過被子來,擯棄紛擾的神思,蓋上睡了。
……
半個時辰後。
夜色正濃,數道馬蹄聲劃破了它的甯靜。
“公子,據探子回報,齊大小姐一個時辰前進了這平淮城中,我們是要進城尋找還是……”
黑衣人看着前方身着竹色衣袍的青年,恭敬地問詢道。
“不急。”青年未曾回頭,音色如清泉般溫潤,在城外的寂寂月色下汀靈響起,“這不合禮數。”
“暖兒四處遊曆已然累極,今夜切勿擾她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