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聞大名，緣悭一面……”

如毒蛇般冰涼蝕骨的眸自手後擡起，緊緊地盯着遊肆，似要将他纏繞抹殺，而唇角溫和笑意卻半分不改。

“敬之問神君大人安。”

在這一瞬間，遊肆心中掠過無數個想法，但都被他一一按下了。

他看得清楚，顧知熙是【荃不盡】界中人無疑，方才那黑色靈力雖與他有微妙聯系，卻并非他所出——他的背後，應該隐藏着一位來自外界的修者。

那人的目的又是什麼？為什麼選上了顧知熙？諸多念頭在他心中回蕩着，遊肆面上卻不顯，隻微微眯起眼睛道：“太子殿下，知道的可不少啊。”

“也不算多。”顧知熙放下手來，眉宇間一派悠然，似乎對遊肆的神君身份全然不懼，言語間更似有相争之意，“孤不過是想帶暖兒回京走她本來應該走的劇情而已。神君本非書中人，還是莫要插手此間事的好。”

“是嗎？”遊肆心中到底有些莫名的發怵，他借着這話回頭看向齊暖，避開了顧知熙幽深的眸光，“你願意和他去走線嗎？”

齊暖卻并沒有回答遊肆的話。她自遊肆的身後走出，緊緊地盯着顧知熙，一雙清冷的眸中含着不盡的怒火：“你不該殺了他，也不該自作主張拟定婚書。”

“暖兒也不該離京千裡。”顧知熙閑适依舊，三言兩語便将她的話堵了回去，“亦不該指派神君大人偷了孤的印去。”

“你——”方才認罪書變婚書的荒謬場景與人們雜七雜八的議論猶在眼前，而罪魁禍首卻仍在這裡毫無悔意、氣定神閑，齊暖氣極，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以暖兒并沒有苛責孤的因由。”顧知熙的溫和笑意仿佛被他焊在了臉上，“孤此生已如飄萍、難辨真假，故不願再忍着耐着，隻是一心想做自己想做之事罷了。”

不止是齊暖，遊肆在一旁聽着也忍不住了。他輕輕握了握齊暖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向了顧知熙：“暖……大小姐即便再做自己願做之事，也不曾謀害過他人性命吧？”

他差點被顧知熙帶跑一起喊了暖兒，還好收住了。遊肆偷偷看齊暖的神色，看到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此，才松了口氣。

“太子印一丢，亦不知多少人會掉頭呢。”顧知熙竟是拽着這點不放了。

“瞧殿下說的。”遊肆面色不變，“我與大小姐若能平安走出平淮，太子印又哪裡會遺失呢？”

“這樣啊……”顧知熙擡手支住了下巴，似乎頗為為難地思考了一陣，才擡眸對着遊肆笑道，“那還不如把印丢了呢。”

“……”

遊肆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像顧知熙這樣的人，心下蔓延的那點不安卻莫名地化作一些想看看他到底還能幹出什麼的趣味來。“看來今日是注定無法善了了。”他眯眼道。

“不錯。”顧知熙放下手來，盯着遊肆悠悠然道，“孤也想試試能不能從神君身邊将暖兒帶走呢。”

言罷，他竟是直接出手成爪、攻了過來。

“你凡人之身，做不到的。”遊肆又豈能不防呢？他牽着齊暖躲過了顧知熙的手，又轟出一道靈力逼得顧知熙連連退後，“實不知殿下哪裡來的自信，不如還是讓你幕後之人出來吧。”

顧知熙堪堪站定後并不氣餒，他穩住身形之後又持刃攻來：“這幾日對付神君，還用不上。”

遊肆感應到周圍并沒有陌生靈力的氣息，那幕後之人應該不會在此處出現，故而他實在不想和顧知熙在這裡繼續幹耗着。

于是在與顧知熙過了幾招後，遊肆逮準一個空當來便發動了轉移身形的術法，兩人便像上午一樣消失在了顧知熙的面前。

這術法齊暖也已體驗過好幾遍，她忍着頭暈惡心閉上眼睛，想着一睜眼總能到城外趕緊遠離顧知熙，但她卻在虛空中聽見了遊肆吃痛的悶哼聲。

下一瞬，他們卻出現在城門之前，離出城隻有一步之遙。

齊暖背靠城門睜開了眼，愕見遊肆吐了口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半跪在了地上，面色一片煞白。

“你怎麼了？！”她問。

遊肆拭去唇邊鮮血，壓下内腑傷勢，卻并沒有立刻回答齊暖的問題。

他看着向他們湧來的士兵，起身緩緩歎了口氣。

士兵們把他們堵在城門口，并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而就在此時，顧知熙如幽靈一般的聲音卻從士兵們身後響起。

“孤說過，孤會把暖兒自神君面前帶走。”

士兵們紛紛為顧知熙讓開了道，但顧知熙卻站在原地未動，隔着一段距離看着他們。

“孤說到做到。”他盯着遊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