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時,大地傳來轟然的一聲巨響,齊暖以袖掩面遮蔽揚塵、幾乎站立不穩之際,卻忽然聽到遊紫的聲音——
“要小心了。”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人無法捕捉到她到底身在何方,“久别重逢,我此番隻是想見見阿肆而已。”
“但我的目标始終都是你,齊暖——你必須死。”
不知過了多久,萦繞平淮的黑色靈力才盡數散去,齊暖放下袖子,眼前再也找不到遊紫其人,大概是已經離開了。
遊肆的大陣被破,在衆人眼前的平淮士兵紛紛轉醒,就連遠處的顧知熙也疲憊地睜開了雙眼,然而齊暖卻都沒有管,她看着因失去陣劍支撐而徹底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遊肆,心中那些難言的複雜情緒徹底蔓延開來——
她難得失了穩重,一路小跑着,不顧衆人或疑惑或警戒的目光,跑到了他的身前。
“遊肆——”她喘着氣看向他。
他身着的那身黑衣讓人根本看不出來他的傷勢如何,隻能通過他蒼白的面色和唇角處不斷淌下的血來證明他頗重的傷勢。似乎聽見自己的名字,他目光渾渾噩噩地看着她,緩緩擡起手指,指了指他們身前的陣劍。
齊暖這才順着他的目光去看,剛才隔得太遠,陣劍又發着光,她根本沒有瞧清這陣劍的模樣,但此時一瞧卻愣住了。
這劍長得森寒怪異,劍身被七節染血的白骨所護、鋒利異常,劍脊刻着精緻的獸面及饕餮紋路。然而劍格卻與這些格格不入,它由兩片镂空銀葉組合而成,在劍眼處化作藤蔓,将一朵錯金銀的桂花包裹其中。
齊暖拾起那柄劍來,劍柄溫熱,上面正豎刻着三個字——
【一醉秋】
想來就是它的名字了。齊暖拿回劍走到他的身邊,将劍放在了他的手心裡。“我應該做些什麼嗎?”她輕聲問。
遊肆搖搖頭,輕微地倒着氣。許是積攢夠了力氣,他身子猛地一挺,指尖便竄起一陣破碎的明黃靈光來。那靈光飄飄忽忽、明明滅滅地搭上了【一醉秋】,【一醉秋】便化作一陣刺眼奪目的靈流自他掌心飛出,簌然地貫入了他的身軀之中。
遊肆的身子又是一僵,但面上到底還是多了些血色。他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渙散,但仍然掙紮着想說些什麼,啟唇的一瞬卻嘔出一口鮮紅來——他徹底昏了過去。
“所謂神君,原也不過如此嗎。”
齊暖本蹲在遊肆身旁,取出了手帕來擦他唇邊正不斷湧出的血,聞言并未回頭,隻淡淡道:“也不過予殿下一場夢罷了,睡得可還安穩?”
“不太好,地上太冷了,醒來脖子疼。”顧知熙的語氣頗遺憾,“想起了一些不太痛快的舊事。”
“這是殿下自找的。”齊暖搭上遊肆的脈感知了一番,卻覺以她這點淺薄的醫術實難解決他這複雜的狀況,便收了手帕,将遊肆的胳膊費勁地拽了起來,“平淮這地方又小又冷,容不下身份這樣尊貴的殿下。”
顧知熙見她擡得費力,纡尊降貴地走上前來搭了把手:“暖兒,我說過了,隻要能同你在一起,我是無所謂當什麼殿下的。”
“嗯。”齊暖淡然地點了點頭,“所以我不同意,你就還得當你的殿下——遊小姐走了,不知還會不會回來。”
他二人架起了遊肆慢慢向前走着,遠處薄見盈一行也正向他們走來。顧知熙歎了口氣,收回了看向那裡的視線,“但是當太子真的無趣至極。”他道,“薄大人不必開口,孤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包括他身後的那位沈小姐。”
“哦?遊小姐告訴殿下的嗎?”齊暖沒什麼特殊的情緒。
顧知熙卻搖了搖頭止住了腳步,緊緊盯着她的眸光中竟然有些奇詭的期盼——
“是顧知然、顧貞淳……”他愉悅地道,像在對她進行着什麼審判,“你的表兄、孤的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