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一進來就狠狠地踹了幾腳齊暖的肩膀,顯然對她非常不滿,齊暖一面關窗,一面無奈地伸手撫了撫它的羽毛,但茵茵顯然沒打算這麼快就買賬。眼看着它還有繼續叫嚷的打算,齊暖隻好披了件外袍,帶着肩上的鴿子出了門去,為疲憊趕路一天、夜裡又打了兩場架的葉鸾留夠了休息的空間。
下了驿站的小二樓,齊暖好說歹說連連道歉了一會兒,茵茵才昂起頭來,微微屈起了一隻腳,示意她可以看它帶來的信了。
齊暖便趕緊從信筒裡取出了卷好的小紙條,顧知熙的話語還是那麼言簡意赅,然而齊暖看到消息的一瞬便微縮了瞳孔,她竟是難得有些失态地轉身就走,茵茵一個沒站穩從她肩膀上掉了下來,又開始不住地叫着。
于是齊暖回神,歎了口氣轉身把它撈了回來,“對不住,不應該的。”她不知道是在和茵茵道歉還是在和誰,将紙卷好,又将它放回了茵茵的信筒裡。茵茵不解,歪頭哼唧了一聲,從她的肩膀上飛下來,用翅膀戳了戳她的右臂。
“不需回信。”齊暖搖了搖頭,“這一局布到這時候,也該收尾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她将茵茵安置好,轉而回到了二樓,在司與與左朝融的房間前站了很久,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敲響了門。
就看開門的人是誰,她想。
門内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聽到一陣懶散的趿鞋行走聲,心裡略略失望之餘但也有了底,果然看見左朝融打着哈欠開了門,他正欲開口,看到她時卻是一愣。
“齊小姐……你是來找司與的?”左朝融輕輕咳嗽了聲,理了理自己微散的領口,端出了一副待客的樣子,“他已經睡下了……呃,我去叫他?”
“既然你開了門,那就你了。”齊暖搖頭,轉身就走,“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左朝融簡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回頭瞥了一眼司與的位置,暗暗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彎腰将鞋穿好,将門關上,跟着齊暖下了樓。
然而才下樓在桌椅前坐下,齊暖吹了根火折子立在了桌上,看着火折子突然問道:“如果當年秋獵時靜王沒有出事,你們左家可會有奪嫡之心?”
左朝融有預想到齊暖這麼晚登門必有要事,卻沒想到她開門見山問了個這麼要的要事,一個沒坐穩差點給她跪下去:“這……齊小姐你這個問的,我是該以你師兄的身份答呢還是以西定侯世子的身份答呢?”
“誰讓你開了門,左師兄。”齊暖将視線從火折子上移到了左朝融的臉上,“我總歸也不能到朝堂時以此為證指證你什麼,你回答就是。”
左朝融輕咳了聲,到底還是懷揣着些許的心虛道:“我猜不會,靜王殿下當年也是玉貌清揚、俊雅不群、氣度雍容、風姿綽約……”
齊暖歎氣:“我不是師父。是認真的,你走點心。”
“哦。”左朝融收起自己萬能的誇人詞庫,終于老老實實地道,“陛下在秋獵之前就讓殿下代領了某些事務,更何況陛下與先後情意甚笃,齊家也是開國勳貴,左家若想一争皇位那可真是腦子被門框擠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齊暖并未對他自貶左家的言論有什麼看法,隻接着問道,“如果靜王殿下生來便是個廢人,左家……又該如何?”
左朝融還沒從上一個問題中完全掙脫出來,便接了個更棘手的問題,“這個嘛……”他到底還是很圓滑地規避掉了,“師妹你這麼說的話,那很多事情都可以假設了。如果當年是我姑母先嫁給陛下的,如果五殿下生得比靜王殿下早……是不是更有師妹遐想的空間呢?但是現實就是沒有如果,不論如何,也已經發展到如今的局面了,所以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師妹你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他最後還不忘将問題導向齊暖叫他出來的目的上。
左朝融所說的話,齊暖完全都明白,甚至一個月前,當卞喧問她怎麼辦時,她也是這樣回答卞喧的。
但是遇到那個人,遇到那個她早就以為可以放下的那個人時,她的心還是亂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