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戒眉心微蹙,心中對李隆恒為人更是不齒。
李惟茲也是第一次見他面上對某人浮起厭惡之色,用手撐着額頭,有些好奇地看他。
感受到她的目光,淨戒突然有了些被看穿了的羞怯。
他心中的自賤從他成為那個看不見光的影子開始就越發深刻,更何況他所仰慕之人,是當朝最高貴美麗的公主。
他時常覺得自己不配被她垂憐,可他...在這麼多年的冷雨凄夜中,唯一期盼的,又隻有她的回眸。他是那樣渴望與她靠
近,渴望她的目光,她的溫度...渴望名為李惟茲的一切。
李惟茲不會知道,他這樣扭曲的心。
“貧僧失态了,公主安好,那貧僧便退下了。”淨戒伏跪于地,裝作毫無波瀾地走出了她的營帳。
李惟茲看到他離開,心中覺得有些奇怪。淨戒,給她一種十分矛盾的感覺。似乎,他很想靠近她,很想出現在她的身邊。哪怕違背三寶,違背世俗的眼光,他也不在意。
但當他們真正靠近以後,他卻顯得那樣卑下,那樣被動。仿佛又害怕着什麼,所以又讓自己勉強變回那個所謂的佛子。
李惟茲看不懂,他究竟,與她有怎樣的前緣。他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看待自己的。
這些事接連地到來,叫她也有些疲憊,終于隻剩她自己,李惟茲輕輕搖了搖頭,将這些雜亂的思緒都暫時抛了出去。趁着夜色還在,還是要稍微歇息片刻,明日的安排,是這次計劃能否成功的重要一環。
翌日。
晨光撒在金吾衛的金紅大旗上,旗幟搖曳,引出一個同樣鮮紅的身影來。
“參見殿下。”見到李惟茲的金吾衛都紛紛行禮,她也一一颔首回應,繼而直直地走到城郊的演兵台上。
等她簡單地說完些紀律問題,荊風就帶着淨戒“恰當”地出現了。
“怎麼回事荊風?”
相處久了,李惟茲跟荊風演起戲來,有時候不需要面對面地商量排布了。
“回殿下,今晨屬下巡營,隻見這和尚鬼鬼祟祟地在不遠處竊探。舉止生疑,屬下便把他帶來給殿下發落。”
淨戒雖被荊風反剪雙手,但依舊站得挺拔,他面色淡然,仿佛根本沒聽見身後的人在說什麼。
“參見殿下。還望殿下明察,護國寺距此不遠,貧僧隻是剛巧路過,見軍士忙碌,在路邊誦經以護諸位平安。”淨戒那雙妖冶的眼睛輕輕擡起,神色中略帶着點幽怨地望着李惟茲。
金吾衛中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所謂的佛子,在看到他的長相和現在的神色後,面上都不由得露出些鄙夷之色。看來世人說所的妖僧之名并不是虛言。
陳祥站在隊伍前面,也親眼看到了這一場好戲,他身居副統領,亦是與皇帝直接聯系的金吾衛第一人,對于這個和尚,他心中頗為忌憚。
當初陛下受挫,都是這妖僧妖言蠱惑,以前朝秘辛交換,才得了佛子之位。如今窺伺金吾衛,想必也心有不軌。
也許是他們出現的時間恰到好處,陳祥也并沒有懷疑這和尚與李惟茲他們有關。
李惟茲立于台上,把陳祥的神色變換盡收眼底,心中略略滿意。
“好大膽的和尚,就把他...”她頓了頓,專門給陳祥留了個思考的空隙。
“送到刑部吧,本宮會緻書讓專人審問。”她話中不留痕迹,給人手段狠厲之感。即使是當朝佛子,這位公主倒也絲毫沒有手軟。
陳祥沉思片刻,向前一步向李惟茲行禮道:“禀殿下,此人...”陳祥頓了頓,看向了淨戒。
在與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對視後,他心中一驚,連忙收回視線。
“此人對金吾衛窺視,隻怕與我們要對付的流匪有關。公主還是把他先押下,細細審問。也許能揪出流匪群背後的指使之人。”
李惟茲聽到他這樣說,便勾唇一笑。“陳副統領心思缜密那,罷了,先把這和尚留下吧。荊風,你看着他。”
待淨戒他們走開了,李惟茲又側過頭來。一雙鳳目犀利地盯着台下之人。
“陳祥,你是從何處得知。流匪群背後有人的指使呢?”
“本宮怎麼聽父皇說,這些都是烏合之衆啊。”
陳祥抱着雙拳,背後卻隐隐冒出些虛汗來。
“回...回殿下...微臣,微臣隻是猜測。”
李惟茲不待他再解釋什麼,立刻堵住他的話頭,“此人隻是行蹤詭異,也畢竟是佛子之尊。到了陳統領這裡,卻成了與流匪勾結之人,這般迅速地截下本宮的命令。隻怕,陳統領與他,才是有所勾結吧。”
李惟茲笑,她身後的朱紅披風随着風揚起,在陳祥眼前投下一片黑與紅的陰影,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些由皇帝安排的試探,皇帝透露的秘密,他又怎麼能說?
“回殿下,陳祥早有二心,如今事發,他自然是抵賴不得。微臣先前已經收集他的罪證五款,如今正好呈于殿下。”
突然,隊伍中立于陳祥身後的那名軍士站了出來,他神情堅毅,從懷中拿出一卷文書。
事情發生的太過于巧合,連李惟茲面上都露出了些不可置信地神色。
“是嗎?隻是你為何今日才奏明,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金吾衛副統領,楚宇。”他上前一步,十分恭敬地将那卷文書遞給李惟茲。
“陳祥素日在軍中跋扈,我等均受他挾制。近日得見公主雷霆手段,拳拳報國之心,屬下才敢一試。”
他神色堅毅,所說之話,一時也挑不出錯來。
底下的兵士開始議論紛紛起來,這一切發生地太過突然。陳祥雖然仗着皇帝近臣的身份平時在金吾衛中都耀武揚威,但這一次的通敵罪證卻來得太過匆忙。
或許,把這一次的出頭,看作兩位副統領地權利交鋒更加合理些。楚宇,選擇了這位東平公主。那他們,又該選擇誰呢?
李惟茲展開那紙文書,上面寫滿了字。密密麻麻地列了整整五行。卻又僅有兩個字。
“虎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