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腫得有三厘米高,好在扭到的地方已經調正了,腫脹還需要點時間消退。
夏槿拿來繃帶把林初曉的腳踝包紮好,适當的加壓能緩解腫脹,減少感染。
“你自己正的骨?”夏槿問。
林初曉點了點頭。
夏槿轉頭看了眼艾力,搖了搖頭說:“我這外甥人長得帥,可惜不靠譜,還讓人女孩子受傷了。”
外甥?林初曉才知道艾力和夏槿是外甥和姨媽的關系,那就是說,夏槿和薩伊拉是親姐妹嗎?
“師傅,那你也是哈薩克人?”林初曉怯怯地問。
“我不是,我是漢人。”夏槿一邊收拾着急救藥箱,一邊說。
“那你和薩伊拉是姐妹嗎?”林初曉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感到很好奇,她想搞清楚這幾個人的關系。
夏槿停下了手,說:“我是艾力外公外婆收養的孤兒,和阿爾坦、薩伊拉一起長大,沒有血緣關系,但他們都把我當大姐。”
“我剛來的時候,薩伊拉還在媽媽懷裡吃奶,阿爾坦剛會走路呢。你看,現在長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了。”她指了指遠處的阿爾坦,他正一臉嚴肅的趕着羊,豎起的眉毛讓人覺得他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生氣。
林初曉想問為什麼是一起長大的,阿爾坦脾氣那麼差?但終于還是忍耐了下來,性格這種東西,誰又說得準呢。他的父母能收留一個孤兒,而他卻唯利是圖,為了兒子能尋個職位孤立林初曉。
“你别看他那樣,當初薩伊拉和艾力爸爸能在一起,還是他撮合的呢。”
“不過也奇怪,艾力爸爸追薩伊拉的時候他不贊成,經常兇着臉把人家擋外邊兒,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反倒當起月老牽紅線了。”
說着,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擡頭望望天,表情也凝重了許多,“也不知道她怎麼樣,就這樣走了,艾力還那麼小,我們也都在,她怎麼舍得…”
林初曉掙紮着要起來,艾力上去扶她,她瘸着腳蹦到夏槿身邊,同情地撫了撫她的後背,夏槿突然振作了精神,目光炯炯地對艾力說:“你媽媽真的是自殺的嗎?”
林初曉心裡一顫,她一直以為薩伊拉是意外或者病重辭世,沒想到她竟然是自殺的?
那時她還年輕,艾力也不過五六歲剛懂點事的年紀,她還有兄弟姐妹,親戚朋友,怎麼就走到了自殺的地步。
“她吞了很多安眠藥,我去叫她的時候,她已經沒呼吸了,身體冷冷的…像凍僵了一樣。”艾力低着頭,沒有直視夏槿,他親眼看着母親去世,小小的年紀還不懂什麼是死亡,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陷入痛苦的泥淖之中了。
“她什麼都沒說嗎?”這話夏槿問了千千萬萬遍,艾力也回答了千千萬萬遍:“沒有。”
沒有,就像煙一樣飄散了,連痕迹也沒有留下。
艾力記得她前一天晚上還在教他哈薩克語,後一天就一睡不起了,艾力多希望她隻是賴床,直到他去告訴保姆他叫不醒媽媽,保姆沖進她寬敞豪華的卧室,跪在地上哭,他才知道媽媽永遠不會醒了。
大家都沉默了,隻有林初曉的手還在夏槿背上輕柔的寬慰着,她沒有經曆過死亡,她的父母還好好地活着,可她卻沒有因此暗自慶幸。
她想起自己無數次在黑暗裡詛咒,甯可當孤兒也不願意要這樣的父母,艾力喪母這份沉重的痛苦,林初曉無法真正的共情。
但她知道,薩伊拉一定是個很好的妹妹,一個很好的母親,才值得艾力和夏槿無數次的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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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羊群在眼前慢慢走散,林初曉又把它們趕攏作一團,這便是轉場唯一的樂趣。
她的腳不能走路,上馬下馬都由艾力幫忙,方甯還在一旁打趣艾力:“老闆,你也算當上助理啦,怎麼樣,辛苦嗎?”
艾力兇了方甯一眼,說道:“我知道,你覺得自己做助理做的很累是吧?那要不然我給你調個崗?”
“别别!一點都不累,調崗還能有你這麼好的老闆嗎?”
艾力被這一招糖衣炮彈打得暈頭轉向,不說話了。
“我可請不起這麼大牌的助理,我還倒欠他不少錢呢。”林初曉自嘲道。
“那就當小弟吧?小弟可是免費的哦。”
林初曉朝方甯使眼色,讓她别再開玩笑了,艾力堂堂一個總經理,管着這麼多員工和上千隻羊,讓他當一個實習生的小弟,這不是挫他面子嗎。
果然,艾力一言不發,騎在馬上面無表情,看不出生氣,三個人騎着馬并排走着,林初曉走在中間,感覺這兩個人的火藥會誤傷自己。
“你看,他沒否認!”方甯樂得合不攏嘴,她知道艾力不反駁就是默許的意思。她策馬繞到艾力旁邊,小聲地說了什麼,林初曉聽不清楚,隻看見艾力的瞳孔微張了一下,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喂!你們在說什麼啊!”林初曉急了,恨不得把耳朵貼在兩個人中間聽,“方甯,你不會在說我壞話吧!”她勒馬往方甯的方向轉過去,沒想到艾力在中間停住了,林初曉被擋住。
艾力轉頭盯着她看,眼裡有話,卻不開口,方甯歪着頭越過艾力的遮擋,也看着林初曉,意味深長地笑着。
艾力收回了眼,面無波瀾地對方甯說:“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