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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穆臨拳頭緊握,控制着自己的沖動,他來到母親的房間,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門的瞬間,灰塵撲鼻而來,他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
牆壁的裝修被砸的稀爛,家具床具全都不見了,連窗戶也用水泥封死,地上擺着亂七八糟各種雜物,蒙上了一層很厚的灰塵。
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住過人了。
母親去世後,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兇宅,父親威逼利誘地要搬離這裡,爺爺奶奶也溫和地勸導,這裡不适合居住。
要不是他日日夜夜睡在母親房間不肯離開半步,誰來碰他一下他就要爬上窗台跳下去,隻怕再也無法見到母親的住處。
一直到他離開H市去漓疆之前,這個房間都保持着母親生前的陳設,牆上還貼着母親結婚時候的照片,隻是被江穆臨換成了單人照。
婚後,薩伊拉很快懷上了江穆臨,不過短短幾年,江鎮海就對她失去了興趣,常常在外也不歸家,有時甚至半個月都不回來一次。
薩伊拉總是在江穆臨面前說,爸爸工作忙,沒有爸爸在外面賺錢,就沒有他們母子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
起先江穆臨信了,他覺得和媽媽在一起就很幸福,沒有爸爸也無所謂,媽媽也過得很開心,直到他有一次半夜做噩夢驚醒,慌亂地找媽媽卻發現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前。
清冷月光灑在她身上,白色的連衣裙染上淡藍色的陰影,孤獨和無助的背影就像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小小的他意識到母親在這段婚姻裡多麼痛苦。
所以後來他去掉了父親的照片,想讓母親享受個人的安甯。
江鎮海盡管反對江穆臨保留母親的房間,始終沒有動過一下房間的一絲一毫,他沒想到會有人敢不經過他同意就毀掉了它。
他咬緊了牙關,緩步走了進去,内心悲憤交加,看着斷壁殘垣想要大聲咆哮怒吼,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他蹲下身想找找有沒有留下的東西,卻發現地上全是母親生前的遺物,撕的撕,砸的砸,像一堆垃圾一樣堆在地上。
他心底的防線徹底崩塌,跪在地上拿起一件母親常穿的連衣裙,是一條淡紫色的素色裙,,江穆臨還能想起母親穿上的樣子,和草原上的薰衣草花一樣好看
現在已經被剪成了一塊塊破布,蒙上灰塵看不出原本的模樣。江穆臨氣得心口一陣陣熱血上湧,仿佛被人踩在地上踐踏,毫無尊嚴。
過了好久好久,他深沉的歎出一口氣,他知道陸婷根本不是想做什麼儲物間,而是在跟他示威。
她想告訴他,這個家的女主人是她,江家未來的繼承人是她的兒子,而他隻是個沒媽的棄子,隻能匍匐在她身下仰其鼻息。
一刹間,悲傷與憤怒同時沖上心頭,他隻是離開了六年,卻已經被人如此踐踏。
他的眼底一片猩紅,牙齒因為憤怒咬得咯吱作響。
咚的一聲,他憤恨地用拳頭往牆上咋去,疼痛自關節傳過來,碎發遮蓋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陰翳而兇狠。
門口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緊緊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情緒一點點壓抑下去,眼底的情緒一點點消散,又恢複了冰冷與淡漠。
“穆臨,你…回來了?”熟悉的中年女人的嗓音響起,随後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楊阿姨跪在江穆臨旁邊,粗糙的雙手牽起江穆臨的手,熱淚一滴一滴落在灰塵上,漾出一圈水痕。
“你這幾年不在,家裡變了很多…”她看着薩伊拉地上的遺物,緩緩說道:“你走後不久,新夫人就叫人把這個房間拆掉了,說是做儲物間,但是一直沒有動手,就這麼亂七八糟的閑置了六年。”
“江總他…他不管新夫人做什麼,都依着她來…我也是個不中用的,插不上什麼話。”
“我都沒臉見你了!”她越說越激動,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她是薩伊拉親自調的阿姨,薩伊拉去世後,一衣一食伺/候着江穆臨長大,雖然沒有血緣,卻比親人更親。
江穆臨不忍心看着楊阿姨這樣,伸手想将她扶起來,楊阿姨卻按住江穆臨的手往下一沉,眼神瞥了一眼門口,神色異常地說:“從你母親床頭櫃的夾縫裡找到了這個,我想是她留給你的。”
楊阿姨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攥在手裡,神秘兮兮地遞到江穆臨手掌心裡,才神色淡然地緩緩起身,對他說道:“我要去準備午飯了,少爺剛到家,肯定沒吃東西吧。”
江穆臨順勢把東西藏進袖口深處,起身說道:“嗯,麻煩楊阿姨。”
“那裡的話?糖醋排骨、豉油清蒸魚、醬螃蟹,阿姨知道你要來,提前準備好了。”楊阿姨喜笑顔開地說道,她照顧江穆臨十幾年,對江穆臨的喜好一清二楚
楊阿姨做事利索又細緻,所以即使她是母親的人,陸婷也沒有辭退她。
江穆臨點了點頭,楊阿姨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江穆臨最後駐足了一下,眼眸中仇恨的光閃爍又熄滅,踏出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若不是楊阿姨提前打掃過,他的房間的灰塵不會比母親的房間少多少。
拿出袖口裡那張皺皺巴巴的紙條,江穆臨坐在桌前打開了台燈,原本以為是母親留給他的親筆信,沒想到打開來隻看到一行字。
江穆臨的期待落了空,不是什麼關心的話,也不是什麼告别的話,是一個地名。
萬福酒樓。
一個江穆臨從來沒去過的地方。
江穆臨拿出手機搜索地圖,顯示沒有這個地方。
母親為什麼要把一個不存在的地址藏起來…如果這個東西不重要,她又何必大費周章地藏在隐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