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家陳舊而不起眼的小報社,在一個小巷子深處,宋辭對了三次門牌号才确定自己沒有走錯。
半人高的綠漆鐵門,裡面的木門緊閉,除了油墨和紙張的味道,宋辭還嗅到了沉悶的氣息,原本樸素堅實的青山報社,在它的對比下都得壯觀了許多。
宋辭拍了拍鐵門,發出沉重的“哐當”聲,沒一會兒,木門打開。
“這裡是求實報社,請問有什麼事嗎?”
開門的是一名男子,大約三十來歲,有着一頭利落的短發,精心打理的胡須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因為在室内并沒有穿大衣,隻着整潔的襯衫與牛仔褲,眼神銳利而堅定,仿佛能洞察一切。
“您好,請問你們報社招人嗎?”
男子皺了皺眉,他們求實從來沒發布過任何招聘信息。
真是稀奇事兒。
男子上下打量一遍宋辭,小小矮矮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身上的衣服雖然舊但打理地很幹淨整潔。
看得出來是家境不富裕但被父母疼愛的小孩。
不過是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女娃子。
“去去去,一邊玩去兒。”
男子并沒有把宋詞的話放在心上,轉身想回工位繼續睡覺去,宋辭趕忙叫住。
“等等啊!季嶽先生!”
季嶽猛然站住,回頭看向宋辭的眼神不再懶散,銳利目光掃過宋辭。
“你見過我?”
季嶽曾經也是聞名大街小巷的鐵血記者,但自從求實報社變成過街老鼠後,鎮民們也不再對他有好語氣。
他不會自戀到認為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都會知道他季嶽。
“不算知道,隻是推理出來的。”
“喔?”季嶽有了幾分興趣,站在原地示意宋辭繼續。
宋辭笑了,揮了揮手上從報刊亭買回來的報刊:“這份報刊上一共就署了三個人的名字,記者季嶽,編輯紀玲玲,總編輯古永祥。紀玲玲看名字應該是個女生,我跟報刊亭老闆聊了聊,老闆說總編輯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爺爺。”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後,剩下的就是真相。嶽哥,你說我說的對嗎?”
排除了所以不可能之後,剩下的就是真相……
季嶽看着宋辭的眼睛,她的眼神堅定,像有着無窮的力量能夠向世界做抗争。
恍惚間,季嶽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自己。
當時的他心懷大志,立志要報道出影響世界的新聞。
可現在……
季嶽斂下種種情緒,将鐵門打開:“先進來吧。”
yes!計劃成功。
宋辭終于邁入了報社大門,真是不枉她在報刊亭和老闆聊了十分鐘。
那十分鐘,都聽老闆唠到隔壁鎮二狗子玩煙花差點把工廠給燒了。
報社很小,看起來像是一個居民房改裝成辦公室,一共就隻有四張辦公桌,成“田”字相對擺放,其中一張辦公桌被當成雜物桌擺滿了文件。
而雜物桌旁的桌子坐着一名女子,她留着齊肩短發,溫婉的面容上戴着一副銀框眼鏡。
身着素色連衣裙,正在審閱着桌上的稿件,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着知性優雅的氣質。
聽到聲音,紀玲玲擡頭看了一眼:“诶?你怎麼把人帶了進來?”
“玲玲姐,這個小女孩說要加入我們報社。”季嶽開口道。
“小妹妹,你為什麼要加入我們報社?”
紀玲玲的接受程度比季嶽高了不少,畢竟這個報社就這麼點大,她剛剛多少聽到了一點他們的對話。
她放下稿件,單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假話就是我很崇拜你們報社;真話就是我想找一份報社工作,而你們是唯一一家放我進門的報社。”宋辭很淡定地說道。
“我們可沒有發布招聘信息,你可以去青山報社看看,他們招人。”
紀玲玲依舊是拒絕了宋辭,小妹妹有趣是有趣,但他們報社的情況……
唉,還是不要讓小妹妹進來了。
“去過了,但青山報社狗眼看人低。我知道你們和青山報社不對付,我跟青山報社也不對付。這樣看下來,我不是很适合你們求實報社嗎?”
“哈哈哈哈,小妹妹你真的很有趣哦!我很喜歡你!”
紀玲玲笑得開懷,就連沉穩的季嶽都勾起了一抹笑容。
做他們這一行的,見過的人不少,老實的,沉默寡言的,油嘴滑舌的,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但像宋辭這樣真摯又讨巧的他們倒是很少見。
宋辭見兩個人都笑了,心想有戲。
結果紀玲玲下一句話又給她潑了一瓢冷水。
“你既然知道我們和青山報社不對付,還來幹什麼?這不是小孩子的過家家,不是靠對不對付來區分陣營的。”
紀玲玲靠在椅背上,仰着頭看天花闆。
“現在青山報社正當紅,而我們求實……呵,馬上就要求死了。你呆在我們這裡有未來?小妹妹,姐姐真心勸你,放下你所謂的“不對付”,去青山報社吧。”
“阿嶽,送客!”
紀玲玲一聲令下,季嶽側身,伸出右手做出請的姿勢,示意宋辭離開。
宋辭直直地看着紀玲玲,渴望能得到一絲轉機,但紀玲玲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不禁緊了緊手上握着的報刊,發出輕微短促的“嘎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