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蘇然走到河邊,蹲下身子。
先是将袖子卷起來,露出線條流暢且結實的小臂。
雙手浸入清澈的河水中,洗淨雙手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
帕子是純白色的,十分幹淨,像是從實驗室裡拿出來的。
他把帕子浸入水中,待帕子完全濕透後,擰幹了水。
随後将帕子攤開在手上,站起來轉身想給宋辭擦臉。
平靜下來的宋辭看着蘇然的一舉一動,也不再扭捏。
都是自己的男朋友了,看到自己哭鼻子又怎麼樣。
這般想着,宋辭幹脆眼睛一閉,微微仰起頭,把臉湊了過去,示意蘇然給她擦臉。
蘇然看着宋辭可愛的模樣,嘴角忍不住上揚,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容。
他一手溫柔地撫上宋辭的後腦勺,托着她讓她能輕松點,另一隻手拿着濕帕子給宋辭擦臉。
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生怕弄疼了。
從眼睛開始,涼涼的感覺讓宋辭有些貪戀,抓着蘇然的手摁在自己的眼睛上,希望能多停留一會兒。
蘇然也不反抗,直到他覺得時間太久了會不舒服後才轉移帕子的位置。
宋辭感受着蘇然指尖傳來的溫度和帕子輕柔的擦拭,哭腫的眼睛得到了舒緩。
一邊享受蘇然的服務,一邊問他:“你剛剛跟我爸說了什麼啊?”
“沒什麼,就是問他能不能帶你出來走走散散心。”蘇然說道。
用帕子給宋辭擦完臉後,他的指尖輕輕滑過宋辭還有些紅腫眼睛,眼神中有着明顯的心疼。
蘇然自然而然地牽起宋辭的手,那雙手寬厚溫柔,包裹着她的手,傳遞着安心的力量。
他拉着宋辭走到河邊一處平坦的草地旁,兩個人坐了下來。
兩人肩并着肩,靠得很近。
宋辭靜靜地望着河水,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可農村的黑夜會比城市的黑夜還要明亮,天上的星星仿佛觸手可得,月光撒在兩人身上,像籠罩了一層紗。
河水在光線下,像是閃爍着微光的黑色綢帶,偶爾有魚兒遊動跳起,讓水面泛起不一樣的漣漪。
宋辭的目光追随着水流,眼神放空,思緒也似乎跟着河水流向了遠方。
蘇然側頭看着宋辭,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抓住宋辭的手,給她力量。
或許是夜晚能夠包裹住人紛雜的情緒,宋辭将頭靠在蘇然的肩上,開口說:“阿然,我似乎能夠明白為什麼當年穩哥會自殺了。”
蘇然一聽到自殺,手上不自覺地用力,雙唇抿得緊緊地,眼神中明晃晃地緊張和擔心。
“我沒事,别擔心。”宋辭拍了拍他牽着她的手。
“隻是在經曆過後可能才會更加感同身受吧。”宋辭想着她這段時間經曆過的事情。
五天的時間,她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變。
每天出門都有異樣的目光,像尖銳的芒刺。
走在路上總能聽見旁邊的竊竊私語,望去的時候他們又會裝作無事般躲避她的視線。
在如同潮水般湧來的惡意裡,她就像是在大海裡溺水的人兒,拼命掙紮卻找不到能支撐的岸邊。
讓她覺得最無力的時候,就是今天發現這件事情還波及到了她的親人。
似乎在這一刻,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是正義的化身,能夠以他們所認為正确的方式來懲罰她。
以及剛剛有小孩說她是小偷。
明明已經站出來澄清了,但他們似乎恍若未聞。
這種無人回應,孤立無援,被全世界抛棄的感覺,日複一日地啃噬着内心的希望和熱情。
宋辭長歎一口氣,自己可以說比穩哥要幸運。
有蘇然還有玲玲姐他們的鼓勵和陪伴,能夠堅持下來,甚至知道是誰在污蔑她,她能夠做出反擊。
可羅穩不一樣,老大說過,他的家人早逝,自己又一心撲在求實上面。
當時老大沒有精力幫助他,季嶽和紀玲玲有心幫忙卻不知道從何幫起。
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是誰在陷害他們,他們隻知道青山報社坐收了漁翁之利。
羅穩處于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态,而輿論的壓力摧毀了羅穩的生活和尊嚴,将他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或許羅穩的自殺,并不是懦弱,而是在漫長的掙紮與煎熬之下,實在找不到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
于是他選擇用自殺保全求實報社。
這使老大這麼多年來都一直深陷自責當中,在她也陷入這場風波後,他們不留餘力地在幫助她,也是在彌補他們曾經的遺憾。
她看在眼裡,也希望他們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因此在報社裡她也經常做出一副她很好,她沒事,她很堅強的。
可是...
宋辭的眼眶又再次泛紅,内心的無力感讓她不禁推翻了自己之前說的話:“阿然,我好像有點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