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堯也感受到江玖甯打量他的目光,微微側頭不懷好意地笑道:“江當家的又反悔了?又想要奚僮侍寝了?”
說着,就伸手去扯自己領口的衣襟。
沿着他雪白的脖頸往下,江玖甯本以為會看到緊緻的肌膚,又或者是誘人的胸肌。隻是當寒堯拉下來露在空氣中的卻是……
新傷疊舊傷!
舊傷狀似刀斧砍傷,新傷赫然是鞭痕。
可見在牢裡,盧金嵘也沒給他好日子過。
江玖甯不忍直視,别過頭道:“穿上,誰讓你脫衣服的?”
寒堯輕笑,旋即将衣服拉上。
沒有人能毫不在乎他一身傷痕,更沒有人能在他滿身傷痕的身體上獲得樂趣。
“既然不想,那江當家的早些休息。”寒堯扯着鐵鍊走到了最遠處,在牆根處慢慢坐下來,半眯着眼準備睡覺。
江玖甯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腦子裡全是他赤着的上身。
他那一身的傷,還在地上坐着睡,是不是會很疼啊?
昨天晚上,她拖着鐵鍊是不是太粗魯了?寒堯是不是撞到床角了?
他在牢裡肯定會不好覺,到了她府邸還是不讓好好睡,自己是不是在虐待囚犯啊?
江玖甯又翻了個身,鐵鍊在空中嘩啦啦作響。
“你若睡不着,出去跑一圈呢?”寒堯似是夢語地道。
江玖甯内疚地從床上坐起來,看着角落裡的寒堯,他正阖着着眼假寐,呼出的熱氣遇冷空氣形成一縷縷白霧,修長的睫毛似乎還挂着微白的霜花。
有種被迫害的破碎感,又或者像是一隻被抛棄的寵物。
江玖甯心底的某一個地方又不争氣地軟了,小聲呢喃道:“要不,你來床上睡吧。”
寒堯睜開眼側目看她,忍俊不禁道:“又想侍寝了?主家都是這麼愛折騰人的嗎?”
“叫你過來睡就過來睡,哪那麼多廢話?”江玖甯用力一拽鐵鍊,寒堯人就已經到了她跟前。
江玖甯不敢看她,自顧自躺在了裡面,好似是吃了個大虧似的道:“睡覺就睡覺,不準亂翻身,不準打呼噜,不準……”
“遵命。”答完,便看到江玖甯耳朵紅透了。
……
未等睡到天亮,外面的吵鬧聲就把江玖甯從床上喊起來了。
連着幾日她都睡不到兩個時辰,起來時隻覺得頭重腳輕,沒走兩步就被寒堯一把抓住,她虛弱地扶着寒堯對門外喊:“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吵?”
門外傳來采文的急迫的聲音:“主子,我們的門被難民圍住了。”
“哪裡來的難民?”江玖甯微微皺眉。
“今日早晨,城門剛一放開,便湧入大批的難民。”采文的聲音似是有些發抖,道:“不知受了誰的指引,現下全都聚在咱們門口,說、說要賣……”
後面一句話,采文沒有說出口,但江玖甯都聽懂了。
難民流離失所,走到此處彈盡糧絕,隻能将娃娃賣了換成糧食繼續趕路。
隻是,哪裡來的這些許難民?
“是卞州的百姓。”寒堯低聲在她耳邊說:“卞州大水沖垮了河道,數以萬計的人流離失所。”
“可是,北方今年大旱,尚且糧食不夠自給自足,他們為何還往北走?”
寒堯沉默了半晌,才悠悠道:“自然是有心人故意誘導而為之。”
沒米沒糧,越走越冷。
江玖甯不懂那些大人物的算計,但讓這麼多難民向北方遷徙,這等同于讓他們來送死。
“主子,現在該怎麼辦呀?”窗外的采文急得團團轉。
江玖甯伸手揉了揉眉心,長籲一口氣道:“開倉,放些粥給他們吧。”
收是不能收的,就算不提她新鮮定下來的規矩,以她現在的能力也養不起這麼多人啊!
寒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臉上的不安快要溢出來,擔憂道:“你可想好了?一旦放糧就會有更多的難民朝府邸湧過來,你夏時屯的那些谷物撐不了多久就會見底,到時候再去收糧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江玖甯一根根掰開寒堯的手指,仍舊堅持道:“開倉,放糧。”
“心軟遲早會害死你。”寒堯一字一句道。
“那要我怎樣?”江玖甯道:“一個個餓死在我門前嗎?”
“逞能幹一些自己沒能力做的事兒,無異于殺雞取卵,自取滅亡。”
江玖甯沉默了半晌,兀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