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當日,荷花池畔,彩綢高挂,華燭熠熠。池中并蒂荷花亭亭玉立,粉白相間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在為這場盛宴添彩。
宴上衆人列坐。
"陛下到——"
朱紅儀仗轉過太湖石疊成的假山,淑妃扶着五個月身孕的的肚子正要行禮,陛下已快步上前托住她的手肘,緩緩将貴妃扶起:“愛妃有孕在身,何須多禮。”
葉芷荷因為昨日的事情,還被淑妃留了一個位置,隻可惜因着官小人微,坐在宴席最末,遙遠的看着還看不清陛下的臉。
隔着遠遠的人流,葉芷荷小心翼翼的擡頭往上看。
皇帝高坐主位,身旁是淑妃,她身着錦緞華服,身姿雖因身孕略顯臃腫,卻難掩得意之色。衆臣與後宮妃嫔分坐兩旁,歡聲笑語,氣氛融洽。
完全看不出,在背地裡那樣的暗流湧動。
本來按照淑妃的品級不該宴請外臣,但是并蒂蓮花是吉兆,十分罕見,陛下便額外開恩允許淑妃宴請了幾位重臣近臣及其家眷,這才有了這幅君臣和樂的景色。
謝懷遠也在其中,不過他坐的比葉芷荷靠前多了,和清河郡主比鄰。
昨日那塊空地現在已經被種上一株荷花,隻是未開宴會,還用紅布遮蓋,辨不清面目。
随着陛下微微颔首,紅布揭開,那并蒂荷花在池中搖曳生姿,宛如兩位仙子,最令人驚訝的是這并蒂蓮花竟是雙色,一粉一白,就連葉芷荷的視線也不由得被吸引了。
她在老家的時候,是做過采蓮女的,但是也不曾見過這樣神奇的荷花。
不僅葉芷荷,衆人的目光皆被那幾株并蒂荷花吸引。
霎時間,場面都寂靜了,都在靜靜觀賞這一對句舉世罕見的雙色并蒂蓮花。
滿座沉寂裡,有一個白胡子的老頭,率先舉杯:"并蒂蓮花乃百年祥瑞,恰逢淑妃娘娘懷嗣之喜,實乃天佑我朝。"琉璃盞中琥珀酒液晃出細碎金光。
幾位老臣立刻跟着附和,說辭像排練過似的整齊。
葉芷荷分不清他們誰是誰,但是知道這恐怕是同淑妃壽王一夥的。
随後便有另一位大臣起身,舉杯恭賀:“陛下,淑妃娘娘福澤深厚,腹中龍嗣更是祥瑞之兆。這并蒂荷花應景而生,實乃我大祁之幸,娘娘之德也。”衆人紛紛附和,言辭間滿是對淑妃的恭維。
林貴妃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她笑着說道:“淑妃妹妹的确福氣過人,這孩子還未出生,便如此祥瑞。日後定能保我朝繁榮昌盛。”
林貴妃都已經開了口,其他原本還在觀望的妃嫔和大臣也都随聲應和,一句句誇贊如潮水般湧來。
淑妃坐在這樣潮水一般恭維裡,哪怕她尋常是一位克己複禮的賢惠後妃,現在也有些飄飄然了,在這樣的恭維裡面,她好像已經身着鳳冠霞帔,坐上了後位。
她水紅色的宮裙好像是染上了她的臉頰,惹得她如玉的面龐也有些泛紅了。
戶部侍郎更是趁熱打鐵,拱手向皇帝進言:“陛下,淑妃娘娘誕育龍裔,實乃大功一件。且如今朝堂安穩,百姓安康,正宜立後,以安天下人心,還望陛下早日冊封淑妃娘娘為皇後。”
此言一出,衆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人開始小聲議論,不少人面露贊同之色。
淑妃心中暗喜,用繡着石榴多子的絹帕掩住唇角,目光掃過池畔衆人。卻故作嬌羞地低下頭,輕聲說道:“諸位大人厚愛,臣妾擔當不起。一切但憑陛下做主。”
"微臣昨日觀星象,紫微垣有吉光透出。“欽天監的一位大人撚着胡須,“正應了淑妃娘娘所居的瑤光殿方位。”
話音未落,就有一個小宮娥突然指着池面驚呼:"快看!那對錦鯉繞着并蒂蓮轉了三圈!”
“臣等懇請陛下早定中宮。”又是一位老大人,突然撩袍跪下,蒼老的聲音驚飛了荷葉間的翠鳥,"淑妃娘娘賢德,又懷有龍裔,當母儀天下。"青磚地上霎時跪倒一片绯色官袍,像驟然鋪開的紅蓮。
這次這位,葉芷荷認識,是魏大人。
皇帝摩挲着翡翠扳指,不置一詞,看着下面跪伏的一片大臣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謝懷遠緩緩起身,他長身玉立,如同一杆翠竹,目光平靜地看向皇帝,行禮後說道:
“陛下,自古以來,立後不僅是陛下家事,也國之大事,需慎重考量,雖淑妃娘娘懷有龍裔,但皇後之位,不僅關乎皇家血脈,更需母儀天下之德。林貴妃執掌宮闱多年,宮中内外無不稱贊。”
葉芷荷的話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宴會上熱烈的氣氛。淑妃臉色微變,她一下從方才那個飄飄然的環境中脫離出來了。
冷笑道:“謝大人這話說得可就奇怪,貴妃姐姐勞苦功高,賢良淑德,是滿宮共見,臣妾不敢妄議朝政,也不敢越過貴妃姐姐,這是這些年妾在宮中宮,也算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如何便成了無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