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那雙眸子還有些渙散與迷茫,然而在瞟到某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後,瞳孔倏地緊縮。
面對病床的小陳最先關注到沈淩洲的情況,剛要擡手示意醫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沈淩洲頂着紗布頭利落翻身下床,一把掐住了紀與微的脖子,眸光銳利無比。
“紀卿钰,那城樓高百尺,你跳下去竟能毫發無傷?”
紀與微:“……”
醫生&小陳:“huh?”
頸間的大手慢慢收緊,牢牢控制着紀與微的呼吸,紀與微卻在此刻失了神,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
觸及沈淩洲眼底熟悉的戒備,心底倏爾有了猜測,他忽然湊近,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氣音道:“你不也一樣,沈将軍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了嗎?”
這時醫生和小陳終于反應了過來,連忙上前拉開了兩人,小陳尤其賣力,因為他下意識以為沈淩洲又看不慣紀與微了。
這回人家幫了忙,可不能恩将仇報。
拉扯中,沈淩洲身形搖晃,眼前開始陣陣發黑,最終半是被迫半是妥協地被扶坐到床邊。
窒息的禁锢消失,紀與微撐着窗台喘息,白玉似的面龐因為缺氧染上了不正常的绯紅,他側眸去看病床上的沈淩洲,恰巧與對方極為複雜的目光相撞。
紀與微看了看病房裡的另外兩人,輕輕搖了搖頭。
沈淩洲凝視他許久,緩緩停下掙紮。
“沈哥你終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早上隻吃了碗面就跑來看你了!”小陳終于有空表達自己的擔憂之情。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一切都是不可控因素,沈淩洲沒說話,目光逡巡四周,最終還是落在了對面的紀與微身上。
“醫生他這是怎麼了,不會摔傻了吧??”小陳見他半晌不說話,瞬間急了。
醫生扶了扶鏡框,冷靜道:“病人現在需要靜卧修養,麻煩兩位跟我到辦公室來。”
走廊盡頭,神經内科辦公室。
“所以,沈哥他可能是因為淤血壓迫神經導緻記憶錯亂,把自己當成劇本裡的人物了?”小陳震驚地張嘴,“難怪他剛才說什麼跳城樓……”
剛才情況緊急,他根本沒注意沈淩洲說了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沈淩洲叫的不就是劇組男二飾演的角色名嗎。
小說裡的抓馬情節也是讓他們沈哥碰上了。
醫生點了點頭,安慰道:“随着淤血散開,記憶會逐漸恢複,所以不必太過擔心,讓病人保持充足的休息就好。”
“那大概要多久才能完全好啊,好之前沈哥是不是都會像劇本裡那樣說話?”
“這個看病人的具體恢複情況,快的話……”
辦公室一角,紀與微默默地站在那,從頭到尾不置一言。
因為劇本裡根本沒有跳城樓這一段,沈淩洲的記憶也沒有錯亂,而是回到了他們兩個穿越之初。
過于久遠的記憶書頁被翻開,一雙漠然的眸子躍然浮現于腦海,紀與微垂眸,想起了墜落城樓的那天。
殘陽西斜,狂風大作,硝煙四起,高聳的城樓之上,滿地皆是死去的将士的屍體,流淌的血液在落日餘晖中呈現詭谲的暗紅。
唯有他與沈雲鶴伫立在血泊裡,一黑一白,衣袂翻飛。
畫面一轉,二人先後墜下城樓。
再一睜眼,就到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他從啟朝宰相紀卿钰,變成了北市商業巨頭之一的紀家獨子紀與微,而沈雲鶴,則成了老豪門沈家的二少爺沈淩洲。
原本穿越前的記憶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模糊,但在高一與沈雲鶴意外重逢的那年,一切記憶又重新變得清晰。
所以他們當場就打了一架。
也就在那個時候,他知道了《望青山》這本書。
盡管書中多數細節之處都被略去,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和沈雲鶴的人生軌迹與書中描繪的别無二緻。
所以,他們原來是小說中的人物。
“叮”的一聲,手機消息提示音打斷了紀與微的回憶。他收斂神思,拿出手機,看見了秦覓發來的信息。
【秦覓】:聽你助理說你在醫院,是身體不舒服嗎?
紀與微這才想起來,昨晚約定了今天下午跟秦家兄弟見面。
沒等他回複,對面的消息又跳了出來。
【秦覓】:抱歉,公司臨時有事沒辦法抽身,我已經讓岸汀去醫院看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