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警戒破了!”溫執予旁邊病床上的男人驚恐地喊道,“腐……”
“腐你奶奶個腿兒!”
門外走進來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套着一件老舊的防水外套,腳下踩着高筒靴,部分裸露的皮膚上綁着繃帶,似乎受了外傷。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精瘦的男人,打扮類似,一雙機敏的眼睛滴溜溜轉着,打量病房内的所有人。
“活人還挺多,就這兒吧。”精瘦的男人說,“不好意思,借房間休息一下,隔壁幾個病房裡人都死了,警戒也沒了,睡個覺都不安心。”
話雖然是商量的話,但沒有一點商量的語氣。
“是拾荒者。”沐若木往溫執予的方向靠了靠,“在曠野上撿垃圾的家夥,一般都很兇殘,最好别跟他們起沖突。”
避難區的警戒線類似單向安全圈,裡面的人類出不去,但外面的人類能進來。
那兩個拾荒者一進門,黃色的警戒線就再次将病房的門封鎖起來。
“看看,看看,避難區的嬌花們,腐化物來了隻用躲在警戒線裡等人來救。”
壯碩的男人把包扔在地上,視線從離他最近的女病人一路掃到溫執予,在他的臉上多停了一會。
“細皮嫩肉的,連太陽都沒曬過幾回吧?警戒響起來的時候沒吓哭嗎?”
溫執予看了他一眼,男人吹了聲口哨。
他忽然注意到溫執予手上的搪瓷杯,不自覺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
“居然還有水喝,老子從今天早上到現在可是一點東西都沒吃過,連物資都交給避難區那幾個把門的了。”
壯碩男人說着往溫執予的方向走,枯草一樣的臉上挂着嚣張的笑,手往外套裡一探,竟然摸出一把簡陋的滑膛槍。
另外三個病人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是土生土長的避難區原住民,平常碰到這些在曠野上玩命的家夥都躲得遠遠的,現在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床闆裡。
男人勾着扳機,單手玩把着那把槍,停在離溫執予的病床兩步遠的地方。
“見面分一半吧小嬌花?給我潤潤喉嚨,等會腐化物來了,老子先救你。”
沐若木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溫執予面前。
壯實男人唏噓一聲:“還有狗腿子?”
沐若木瞪着男人,似乎還牢記着不要跟拾荒者起沖突,但又不願意身後的人就這麼受欺負。
那個拾荒者的眼神非常惡心,而溫執予一直沒有說話,他剛剛一無所有地醒來,應該還在不安吧……
沐若木咬了咬牙,沒有退後。
另外三個病人瑟瑟發抖地看着沐若木和他身後孱弱的病人。
拾荒者都是一群憑本能行動的家夥。
人最本能的欲望是什麼?食物、金錢、漂亮的男人和女人。
溫執予一個人占了兩項。
那個拾荒者絕對不是要點水那麼簡單!。
然而此時,剛剛被打上“一無所有”“不安孱弱”标簽的溫執予跟其他人完全不在一個線路上。
他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的生存環境似乎比他想的還要糟糕,不僅水需要自己過濾,還有人為了一點水現場打劫。
這可是在醫院裡,按理來說物資最充足的地方。
要知道哪怕是在無限世界,副本裡也是有食物的。
真慘。
比起屋外有怪物,溫執予覺得還是餓肚子更慘一點。
眼看氣氛越來越焦灼,另一個精瘦的拾荒者突然“啧”了一聲,暗罵了一句:“憨貨。”
在曠野上為了一口能喝的水崩死個人是常事,但這裡是避難區,有規則束縛的地方。
雖然現在因為腐化物亂了套,但誰知道那些執行軍會不會秋後算賬。
欺負個沒背景的也就算了,惹到不該惹的,執行軍絕對會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精瘦的拾荒者觀察着同伴選中的目标。
那個青年長了張誘人犯罪的臉,皮膚很白,透露着一股病态,身形也很瘦,醫院裡均碼的病号服套在身上大了整整一圈。
說真的,這樣的病感配上這樣一張臉,很容易激起人的施虐欲。
看他的打扮不像有錢人,更不像覺醒者。
一雙極黑的眼睛幾乎沒有反光,跟某些喜歡躲在暗處伺機偷襲的野獸很像。
精瘦的拾荒者猶豫了一下,伸手探向右耳。
指尖觸到耳後那一小塊皮膚時,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眼球突然從皮膚裡翻了出來。眼球四下轉了轉,鎖定在溫執予身上。
緊接着,男人虹膜上出現了一張隻有自己能看到的五維多邊形圖,圖側有一行小字。
【基礎屬性】
張開的五角分别标注着生命、體質、力量、敏捷以及感知。
每個屬性有五個等級。
而屬于溫執予的五維屬性圖中,所有的屬性都是最低等。
精瘦的男人嗤笑一聲,似乎在嘲笑自己剛剛的猶豫。
也是,一個郊區的破舊病院,能有什麼身份不一般的病人?
他又探了一下屋内的其他人。
3個病人不用說,全是一水的最低等。倒是沐若木讓他小小驚訝了一下。
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基礎屬性竟然都在3級以上,感知和敏捷甚至達到了4級。
雖然跟執行軍比還差點,但在拾荒者中,已經算中等偏上的屬性了。
“對病人禮貌點,大柴。”精瘦的拾荒者暗示同伴,同時把沐若木的屬性傳給他。
然而名叫大柴的拾荒者看了一眼終端後發出一聲冷笑:“119公路上臭名昭著的範老十,居然是個連3級都怕的軟蛋?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丫的閉嘴。”範十似乎對他叫出自己的名頭很不爽,“我他麼是為你好,樹大招風,你以為這裡是曠野嗎?”
大柴:“省了吧!”
隻聽“咔哒”一聲,那把簡陋的滑膛槍對準了沐若木。
“誰知道那些養尊處優的混蛋什麼時候能解決掉外面那玩意,我他麼現在又餓又渴,眼冒金星,都快看見自己太奶了。把水給我!”
“快給他啊!”旁邊那個男病人驚叫道,“一點水而已,你要我們都陪你死嗎?!”
他離大柴最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個拾荒者身上透露出的血腥味。
這些家夥真的會殺人的!
“狗叫什麼?”大柴吼了一聲,瞪了病号男一眼。
忽然間,他眯了眯眼,“你枕頭下是什麼?”
病号男下意識往後一縮,顫顫巍巍地從枕頭下掏出三包壓縮餅幹,往大柴的方向推了推。
範十又歎了口氣。
事已至此,沒人跟到手的食物過不去。
他從腿上解下一把匕首,挨個走到病床前,拿走了三包壓縮餅幹和兩塊幹面包。
路過唯一那個女病人時,後者抱着膝蓋,瘋狂地搖着頭,“我……我什麼也沒有。”
範十停了一下,沒理她,他走到沐若木身邊,掂了掂刀。
“我勸你有點眼色,小夥子,我的同伴可沒我好說話,你現在有兩個選擇,把水拿過來給我,或者讓你的朋友親自把水交給我的同伴,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我可管不了。”
他還是不打算跟沐若木動手,面前的少年雖然看着不強,但女娲之眼比他的眼要準确,比起主觀的直覺,他更信客觀的數據。
沐若木握緊了身側的手,僵硬地說:“水不是我的,我不能決定給不給你。”
溫執予端着杯子的動作一頓。
水不是沐若木的?
範十有點不耐煩了,“跟水有什麼關系?是你的不是你的,現在都是我們的了!”
“你跟他廢什麼話?”大柴比範十更不耐煩,“我看他就是腦子有坑,讓我給他腦漿裡加點料治治!”
他說完對準沐若木眉心,手指用力。
沐若木下意識後退一步。
幾個病人連忙閉上眼,生怕看到少年腦漿崩裂的畫面。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停滞在半空的機械八爪魚護士忽然動了。
生鏽的軸承發出“咔咔”的轉動聲響。
屋内所有人同時一驚。
隻見那八爪魚伸出兩條觸手,在空中比了一個大大的“x”。
一個悠揚的機械女聲響起:
【監測到有人做出影響人類和諧與團結的行為,一次警告:廢土之上人類相親相愛,請不要傷害人類同胞!】
【如果您需要食物,請攜帶終端到自動供應機購買。】
【今日物價:飲用水100貢獻點3升,壓縮餅幹80貢獻點一包,其他貨物有待補充。】
【如果您繼續進行傷害人類同胞的行為,我有權代表塔将您直接擊斃!】
【重複:我有權代表塔将您直接擊斃!】
……
劣質收音機一般的聲音刺刺啦啦在房間内回響。
八爪魚出聲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範十不動聲色地将搜刮來的餅幹面包塞回外套,而大柴盯着八爪魚不停閃爍着紅光的電子眼,默默收了槍。
溫執予在腦内緩緩打出一個:“?”
他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先震驚這個世界居然有自動販賣機,還是先嫌棄那兩個拾荒者原來不是缺水缺食物,而是缺錢啊?
……
病房内重歸平靜。
被薅走三包壓縮餅幹的病号男幽怨地盯着半空的八爪魚。
什麼破東西!就不能反應快點?!都被搶光了才出聲,有屁用啊!!
拾荒者收手後,那隻機械護士又給大家播放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大意是贊頌廢土之上,人類靠團結存活下來的往事。
除了溫執予,似乎沒有人認真聽。
沐若木回到溫執予病床前,兩側翹起的頭發有點塌,像受委屈的狗耳朵,然而跟溫執予視線碰到時依舊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溫執予多看了他一秒,收回視線,問了一個最感興趣的問題:“自動供應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