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走廊内。
三重腳步聲急促地響起。
範十率先轉過一個拐角,四下觀察,确認沒有任何異常後快步下樓,沐若木和女病人緊随其後。
這一層所有封鎖的門都打開了,病房裡濺滿血,他們的運氣很好,除了幾個躺在走廊裡的死人,沒有碰到一隻貓。
協濟醫院是一個“工”字型的建築,跑到中間那條連廊時,三人聽到幾聲槍響,緊接着看到有移動的燈光從對面的走廊裡透出來。
窗外都拉着封鎖線,範十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折疊的單筒望遠鏡,從窗戶看過去。
“是執行軍。”
他覺得這次的運氣真的好到離譜了,那幾個執行軍就在他們下一層。
“從走廊盡頭下樓梯就到了!”
眼看離光源處越來越近,腳下已經出現藍色的消腐劑痕迹,範十懸着的心可算是落回了原來的位置。
他回頭看了一眼一直默默跟着他的沐若木。
“喂,我叫範十。”
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讓沐若木一愣,他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下意識回道:“沐若木。”
“你那個朋友是什麼人?”範十單刀直入地問。
“什麼……什麼人?”沐若木一臉懵,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在問溫執予,“他就是……普通人啊,一身病,還失憶了。”
“普通人能面不改色地殺人?”範十一個字都不信,“我用女娲之眼探過了,他不是覺醒者,屬性也很弱,但他把我的同伴殺了。”
“是你的同伴先要殺他的。”沐若木硬邦邦地回道。
範十“啧”了一聲,“我沒打算找他報仇,弱肉強食而已,我告訴過大柴讓他謹慎點,他不聽,死了活該,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你的朋友能殺了他。”
大柴的覺醒能力是生物金屬化,能将接觸到的活物短時間内變成金屬,加上他力量大得離譜,平常殺隻熊都跟玩似的,在119号公路上沒幾個人敢惹他。
範十也是因為這個才找他搭夥。
沒想到進避難區買個藥,被一個病人崩死了,範十不能理解。
沐若木看了範十一眼,後者皺着眉,似乎真的在困惑。
“你跟你同伴的感情真塑料。”他評價道。
“哪裡塑料了?”範十又“啧”了一聲,“感情這玩意,壓根就沒有好吧。”
“但你比他好。”沐若木忽然說,“至少你還想要救人。”
範十一愣。
腐化貓攻擊女人的時候,他的确想順手救一救,主要還是因為離得近,不過沐若木動作更快,跑了半個病房過來救她。
範十:“還是你更聖母一點。”
他有點意外沐若木居然注意到了他那個邁腳的動作,這個少年看起來傻不拉幾的,居然還挺細心。
可能是因為感知有4級吧。
範十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又一次轉彎後,執行軍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範十遠遠“喂——”了一聲,剛要加快腳步,卻聽身後腳步聲一滞,回頭一看,沐若木竟然停了。
用盡全力跟着兩人跑路的女病人終于得以跟着停住,扶着膝蓋瘋狂喘氣。
“到這裡應該安全了。”沐若木看了眼折返回來,并給他們打手勢讓他們不要動的執行軍,對範十說,“你帶她過去。”
範十奇怪地看着他,“你要幹嘛?”
沐若木:“我回去找溫執予。”
範十:“哈?”
他真的覺得沐若木腦子有問題了。
從一開始擋在拾荒者面前死命保護那個病人,到現在明明已經得救,還要回去送死。
範十:“那家夥到底是你什麼人啊?”
沐若木很認真地說:“他是我朋友,有人拜托我照顧他。”
範十:“……這麼上心,你欠了那個人錢?”
沐若木搖了搖頭:“我隻是……不能丢下他一個人。”
他說完從身上拿出僅剩的兩包壓縮餅幹,塞到女病人手裡。
“他讓我帶你到安全的地方,現在我的工作完成了,執行軍不一定能很快離開,水不是我的,我不能給你,但餅幹是我自己買的,送給你。”
女病人拿着餅幹,不知所措地看着沐若木,“謝……謝謝……”
沐若木彎了彎嘴角,沿原路返回。
範十匪夷所思地盯着沐若木離開的背影。
眼前發生的一切太過抽象,他能想到的解釋,除了沐若木是個智障的聖母以及他欠錢身不由己外,就隻有那個悲慘的病人不是一般人了。
隻靠一張漂亮的臉蛋可不能殺死覺醒者,也不能讓人為了他去送死。
溫執予……
範十的眼裡閃着狡黠的光。
等回到119号公路,得好好調查調查他才行。
……
與此同時,協濟醫院另一端。
剛剛喜提“麻煩的病人”“不一般的病人”等等一系列新标簽的溫執予在黑暗中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真意外。
溫執予彎起食指蹭了蹭鼻尖。
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想他。
但他又一想。
也可能不是在想他,而是在想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
聲音引來了暗中的狩獵者,溫執予屏住呼吸。
他的背部緊貼着半截粉化的牆面,頭頂,寫着“取藥處”幾個大字的玻璃上映出三隻畸形的腦袋。
“喵。”
細小的貓叫從玻璃另一側傳來。
緊接着是“咚”的一聲巨響。
溫執予能想象到那三隻腦袋猛地撞在窗戶上,貼着玻璃四下張望的畫面。
琥珀色的眼睛四下翻動着,細細掃過藥房裡每一排沉默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