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狐人可有不妥之處?”鐘離轉而低頭詢問阮梅。
魔神的嗅覺是很靈敏的,就在剛才,鐘離從空氣中聞到了一股隐藏在草藥味道下的血腥氣息。
那氣息俨然就是從剛才走過的幾個狐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大哥哥,阿阮隻是想不明白……”
“仙舟狐人和步離人世代為仇,卻血脈相連,剛才的那些狐人,給我一種不正常的感覺。”
阮梅也認為剛才的幾個狐人不對勁,卻是從生物角度評判的。
博識學會認為,在基因層面,步離人與狐人之間的差異微乎其微,甚至低于藍星冰原狼與藍星哈士奇的區别。
在宇宙間,最初,星球青丘上的兩個古老氏族——有狐與犬戎——為了争奪資源而展開了漫長的争鬥。每年固定時節,兩個氏族的戰火都會重燃,随着星球資源日漸枯竭,有人開始向“藥師”祈求賜福,以求生機。豐饒贈予“赤泉”,一部分青丘人因而進化為狼種。
然而,豐饒賜福不僅帶來了生存的契機。青丘人開始進行血統選育,将強大的個體培育為戰士,而弱小者淪為奴隸。久而久之,青丘人分化為“步離”和“狐人”。而強大的個體多演化為步離人,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在基因中表現出了“月狂”現象。
與此同時,“狐人”雖以柔弱著稱,但他們的後代中偶爾也會誕生出強大的個體。值得注意的是,“月狂”現象同樣會在狐人中顯現,作為基因中的一種潛在返祖表現,讓狐人中也出現強大的個體。
“不隻同宗同源。”
阮梅像是想起來什麼要緊的問題:“步離人的基因提取再進行胚胎催熟,可以轉換出仙舟狐人種族的嬰兒,狐族基因亦然可轉化為步離人。”
“這項研究學會曾經做過,但因失去贊助而停止了實驗,贊助方好像來自仙舟……又或是步離人星球……我無法确定。”
“原來如此。”鐘離點頭,“剛才那位狐人姑娘喚阿阮為‘人類’,但我聽說仙舟人一般将外來者統稱為‘化外民’,微妙之差,亦有疑點,或許那位狐人姑娘并非在仙舟上長大的孩子。”
鐘離若有所思,望向狐人們消失的方向,他選擇向路邊的智械安保舉報。
畢竟來都來了。
意識海中的系統道:【宿主不跟上去看看嗎。】
它宿主什麼時候這麼遵紀守法了?
而這“古怪的狐人”——竟該死的像劇情主線!
“我不會将阮梅這麼大的孩子獨自留下,除了做熱心市民舉報,想來沒有其他的選擇。”
鐘離看似無奈。
他從狐人的氣息中感應到了一絲屬于“戰争”的違和:“靜觀其變,這隻是開始而已,不必打草驚蛇。”
話雖這樣說,将阮梅送往圖書館交給裡面的智械導遊後,鐘離還是很負責的追蹤幾個狐人身上留下的岩元素附着痕迹,一路找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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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阮梅暫時同鐘離分頭,乘坐纜車回圖書館的臨時實驗室,去收拾她的實驗器材。
推開實驗室大門,準備好的持明卵孵化器就擺在電腦旁邊。
阮梅在情感表達上有天然缺陷:“……”
此刻,她的目光卻落在孵化器光滑冰冷的表面,流露出一種自己都無法定義的淡淡情緒。
博識學會的資料中還沒有記錄持明族在古海外孵化的先例,阮梅實際上也不清楚拿到龍尊卵後怎樣孵化,也沒告訴好心的“鐘離大哥哥”她的劫獄小計劃,但些小問題并不會阻礙阮梅研究的熱情。
為龍尊卵打造胚胎搖籃是一項極其精細的工程,溫度、濕度、光線波長,甚至環境中微量虛數能的濃度都要注意,稍有偏差都會影響胚胎的發育。
阮梅一路上查閱了數百篇跨學科文獻,将古老的神話記載和前沿生物技術研究都翻閱過一遍。她以研究員特有的冷靜,重組自己原先設計的“喵喵糕一代培養皿”,設計出了一個三層搖籃系統。
嗯,高強度納米材料外層保護罩,内置等離子溫控單元中層環境調控,核心振波生物學生命維系層,還有一些豐饒派系相關的技術裝置——她的胚胎搖籃已經打造的差不多,就差分解産自鱗淵境的鱗淵冰泉,制造出人工波月古海了。
不過仙舟的龍尊會喜歡這座搖籃嗎?
甚至樂意作為新的生命從她所創造的搖籃中誕生……
将手輕輕放冰冷的孵化器上,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慢慢在心中發芽。
好似誤入奇怪的扮家酒遊戲,拼盡全力無法理解。
阮梅知道研究者應當警惕的“情感偏差”,但那種情緒卻如同緩緩滴入海洋的墨水般,滲透向了她。
“多出一個生命,我将為其全權負責,我……”
——她在期待那個新生命的到來,但她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将面頰貼在孵化器上,感受着絲絲的冰涼,小女孩腦海中閃過一些回憶片段。
她的爸爸媽媽在和祖母在喝下午茶。
‘阿阮一個孩子是不是有些孤單了?’
‘如果有小朋友願意和阿阮一起玩就好了……’
‘或者我們給她添一個小妹妹或者小弟弟。’
‘還是讓阿阮來決定吧……’
“唔……”
阮梅從記憶中回神,她不需要玩伴,隻要實驗就足夠令她快樂。
用空間縮小裝置整理好實驗器材,阮梅背上挎包安靜離開實驗室,去圖書館門口等待鐘離。
恰巧她聽到附近有人說話的聲音。
順着書本的空隙看向隐蔽角落,阮梅發現說話的人是一名仙舟持明族模樣的男人,還有男人面對的光屏。
“龍女白露并非龍尊,倘若你真的可以帶回那個龍角龍尾的少年,我們可以算你将功贖罪……”
阮梅面露思索:龍角龍尾,是在說鐘離大哥哥嗎?
她借助個子矮的優勢,躲到書櫃後面。
“就憑你們羅浮的龍師議會也想讨論我的功過。”同光屏對話的持明族聲音不虞,“要知道,就算我離開方壺,也是龍尊冱淵君的龍師,而持明以冱淵君為尊。”
“倒是你們羅浮,你們竟然讓仙舟高層流放了丹鼎司的持明司鼎,以狐人代替持明族掌管丹鼎司,區區一個飲月之亂就讓你們把持明族固有的地盤交出去了,這是我們持明族代代掌管的領地,這般拱手讓人,連臉也不要了嗎?”
“你們不會真的害怕景元那個毛頭小子吧,什麼前任持明司鼎闖入幽囚獄妄圖幹擾龍尊轉生,簡直是無稽之談。
對方早已成了罪人,就該為持明族贖罪,什麼飲月龍尊,早就不存在了,可笑仙舟倒是幹擾我們的家務事,把那罪人給保護上了。”
“也少不得要我來給你們撥亂反正!”
光屏的聲音傳來:“更換狐人司鼎是多方勢力博弈的結果,持明族因為飲月那個罪人吃了大虧,不然也不會将丹鼎司讓給最無關緊要的狐人,但是你放心,現任丹鼎司管事的雖然是狐人,卻是我們幕後推舉上去的,想貶就貶,丹鼎司還是持明族的一言堂。”
“呵,笑話,倘若你們讓狐人坐上司鼎的位置久一點,說不準就能改朝換代了……别忘了我們龍師議會是怎麼趁着龍尊轉生的空缺期,拿到一半掌管持明族諸多事務的大權的,别說奪權,呵呵,若沒有龍尊轉生留下餘地,曆代龍師怎麼退而處理龍狂,進而謀殺龍尊?”
光屏對面:“咳咳咳咳……”
阮梅:?
這是陰謀自爆了,貴仙舟龍師真沒把她當外人。
在離開的瞬間,一本書被挎包碰落在地上。
阮梅:“……”
“誰在哪裡?”
龍師遲風揮手射出三道冰錐,砸向阮梅所在的區域。
已經來不及躲避。
是她想錯了,仙舟龍師還是把她當外人——差評。
小女孩立刻俯身保護住挎包裡的孵化器。
而此時黃金之心已到達仙舟羅浮的星港上空,正準備着陸。
然冰錐就要射穿書櫃的危急關頭,意外突發——
高空之上,黃金之心的量子引擎爆發出一連串的轟鳴聲,高溫瞬間籠罩整座飛船,船體失控向着下方星港直直砸了過去!
“啊——!”阮梅驚呼一聲,來不及保持平衡,便順着飛船失控帶來的搖晃滾向書架邊角,她下意識閉上眼睛。
‘铛’的一聲。
龍師遲風射出的冰錐砸在金色護盾上。
鐘離從阮梅後方出現,龍尾一卷,撈起差點撞到腦袋的小姑娘。
并在飛船急速掉落的瞬間,冷冷瞥了眼射出冰錐的罪魁禍首。
“原來是你!”
龍師遲風指着兜帽掉下的白袍少年驚呼,恨不得當場把人吞吃入腹。
“龍角龍尾,龍尊之相,倘若你是流落在外的持明族,應當随我回歸仙舟!”
——還有看人時冷漠的金瞳!
——除了沒有尖耳朵,這TM就是純種的持明族龍尊!
龍師遲風心裡大罵,‘該死的,那看人如同看狗的眼神,同龍師議會的心腹大患五龍尊們一模一樣!’
“這就不必了,我倒是要感謝閣下對阿阮的照顧。”
鐘離抱起阮梅,龍尾一甩,金光閃過,将猝不及防的龍師雙足石化。
他回圖書館時,恰巧聽龍師遲風和别人密謀了一個後半段——但這足以讓鐘離确信仙舟龍師天賦異禀,絕非善類,各個都是人才。
漂浮在半空中,飛船不斷下落。
鐘離打了一個響指,同他力量相連的光錐被喚醒。
飛船爆炸的引擎四周立馬出現一層蘊涵存護力量的金色屏障。
屏障化作巨龍,發出悠遠的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