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爾沉着臉，扯了扯嘴角，“你找謝紳幹什麼？”
黎咒：“上學。”
洛爾嗤笑。
在沈榭被他帶到船上的第一天，洛爾就查到他重生後的所有消息，包括他之前在化名謝紳在學校學習。
這個人，是daddy失憶前的同學。
一個垃圾學校的學生，按理來說，不應該知道這幾艘船的坐标，也不可能用那個型号的時空穿梭機找過來。
所以是有人忍不住了？派棋子過來探探？
也不太對勁。
洛爾思索。
沈榭上船快四個月，剛開始那一個月的确有人騷擾、攻擊他，試圖把沈榭奪走。
不止是沈消那幾個有錢的土财主。
帝國的四皇子，甚至想單方面毀約，将數十年的苦心經營拱手相讓，就為了見沈榭一面。
當然見面肯定是不能滿足的。
洛爾看出他的潛台詞。
——見一面，親手殺了他。
洛爾好說歹說才把人勸回去。
類似這樣的複仇者不少，如果不是他們之間關系錯綜複雜、互相制衡忌憚，洛爾也不敢保證他能把沈榭緊緊攥在手裡。
然而一個月後，他們不知道達成了什麼協議，竟然不約而同地停止先前行為，安靜地回到沈榭死去的狀态。
搞得洛爾摸不着頭腦。
黎咒的出現像某個信号。
洛爾擡眸，黎咒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他，蓬亂的深灰色色短發半遮住眉眼，發絲的間隙中，是一雙淩厲的眼。
洛爾笑了。
他不需要daddy恢複記憶。
也不願意有其他人和他來搶daddy。
洛爾擡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圈成圓形，将不遠處的黎咒的頭圈在框中。
他看見黎咒擡頭，那張與黎幾乎完全一樣的臉，沖他微笑。
洛爾瞳孔緊縮，猛地收緊手指，壓力之下，黎咒的頭顱像墜落的西瓜爆炸。
與此同時，刑訊室的大門開啟，洛爾猛地轉頭看去，沈榭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瞪大眼睛望着失去頭顱的黎咒。
洛爾頓了一下，“daddy，我……”
他話沒說完，就見沈榭沖到刑架邊上，耳朵貼在心髒處，過了幾秒，整個人放松許多。
然後把黎咒從刑架上卸下來，看都沒看洛爾一眼，匆匆離開刑訊室。
刑訊室隻剩下洛爾一人。
地上迸濺的血液和人體組織逐漸蒸發消失，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洛爾籠罩在刑訊室白慘慘的燈光下一動不動，無法控制的力量在狹隘空間暴走，堅硬的刑架、刑具被卷成一團廢鐵，又變成碎渣，洋洋灑灑飄了一地。
洛爾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沒關系，沒關系。
daddy不允許那個人出現在他面前。
所以他隻能當個陰溝老鼠，生活在主人看不見的角落，在暗中窺視。
不算威脅。
洛爾唇角勾了勾，深吸一口氣，踢開腳邊看不出樣子的扭曲鐵塊，離開房間。
-
沈榭拖着黎咒回房間，把人放進醫療艙。
沒過幾秒，頭就長了出來。
沈榭歎為觀止。
類神族的康複能力真的強。
當初他要是不小心搖出類神族，想銷号都不容易。
黎咒睜開眼，眼珠轉動，精準定位到旁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沈榭身上。
兩人對視。
誰都沒先說話。
良久的沉默後，沈榭眨巴眨巴眼睛，“同學？”
他沒說話，坐起，向後梳理被營養液浸泡得濕漉漉的發絲，露出的眉眼深沉銳利。
沈榭盯着他的側臉，皺眉，有些不太舒服的按揉太陽穴，猶疑道：“你看起來……很眼熟。”
“哦？”他說，“你不認識我？”
沈榭搖頭，“我的記憶有部分缺失。”
“與我有關的，都不記得了？”
“嗯。”
“所有？”
“嗯。”
他再次重複問題：“你确定？”
“确定确定。”沈榭有點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湊近，擡起沈榭的下巴，讓他看清自己的臉，以及那雙清冷詭谲的銀月色眼睛。
勾唇輕笑，又放緩聲音，像在講一個見不得人的秘密。
“謝謝。”
在少年迷茫地思索為什麼這人突然道謝時，他消滅兩人之間最後那一小截距離，吻上去。
柔韌而火熱的舌分開唇瓣，迅速攻城略地。
沈榭一愣，馬上反應過來，用力咬下去。
口腔中頓時充滿清爽的桃子酒的香氣，舌頭幾乎被咬斷，傷口不斷複原，甜甜的血液流出，混雜着來不及吞咽的水液溢出，順着纖細的脖頸沒入衣口。
砰！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讓沈榭終于脫離纏綿悱恻的環境，他大口喘息，往後蹿，遠離那具無頭身體。
洛爾大步跑過來，拽住沈榭将人拉起來狠狠抱住，陰鸷狠厲的視線落在還未完全複原的黎咒身上，手指微動，本來就殘缺的身體，又被壓出幾個大洞。
類神族死不掉的。
洛爾恨得要命，胸膛劇烈起伏着，地上都是炸裂開的人體組織，銀月色的眼球慢吞吞地滾到他的腳邊，停住了。
洛爾突然誕生一個絕佳的注意。
他拾起眼球，兩指捏着，确保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
而後安撫性地用下巴蹭了蹭沈榭的發頂，扣緊他的腰，咬住沈榭單薄的肩胛，喉嚨中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吼，在品嘗到血腥味後，一路舔吻至沈榭唇邊。
沈榭扭頭避開。
潮熱的氣息噴吐在沈榭耳際。
“daddy，我讨厭不公平。”洛爾啞聲說，“他可以，我為什麼不行？”
沈榭的嘴來不及解釋，就被堵住了。
洛爾指尖的眼珠蒸發消失，破爛的類神族以極快的速度複原，骨骼重建，血管纏繞，肌肉包裹。
還未複原好的另一半身體，能通過骨骼清楚看見跳躍的心髒。
他勉力站起，搖搖晃晃地走到沈榭身邊，抓住他的手，偏執地死盯着沈榭。
“【——】”
沈榭沒聽清他說什麼。
洛爾擡擡手指，他再次炸得四分五裂。
洛爾終于讓沈榭重新染上他的味道，心滿意足地在他唇角啄吻，見沈榭抿着唇用力擦拭，弄不清現在情況，便好心解釋道：“他是……”
突然劇烈搖晃的房間，打斷了洛爾。
通訊中傳來阿文德焦頭爛額的聲音。
“洛爾！你在哪？快來中控室！”
“我們遭到敵人圍攻，十八艘星船還剩三艘，這艘主船還能再撐十五分鐘，我已經盡力調度資源進行防禦，但是敵人太過強大，也抗不了多久。”
“可惡！現在隻剩主船了！”
“洛爾，空間遷越機有三個位置，有遷越功能的飛船還有五艘，都在倉庫。”
“我已引爆星盜身上的微型炸藥，你盡快來，我先去七号荒星等你。”
“洛爾？在嗎？”
洛爾不急不忙地挂掉通訊。
他親昵地蹭蹭冷着臉的沈榭，娴熟地撒嬌道：“daddy，拜他所賜，我的船船都報廢了，人也都死了。”
沈榭：“……”
“他好厲害。”洛爾松手，主動後退幾步，讓自己和沈榭保持安全距離，聳聳肩，指了指已經快複原完的人，笑着說：“想殺了我搶走你，把你帶回他的鳥巢裡，給他生很多很多很多蛋。”
“人類的身體很脆弱，想要生産就一定要經過改造，”洛爾抽出手崩掉再一次複原的黎咒的下巴，“daddy很怕痛對吧？很痛的，改造很痛，生蛋也很痛。”
為了展示究竟有多痛，洛爾還用兩隻手比劃了一下，圈出椰子大小的形狀，“蛋有這麼大，一次要生三到五個。”
他的視線幽幽地落在沈榭平坦的肚子上，“會壞掉。”
沈榭一陣惡寒。
洛爾故意說得惡心，見沈榭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目的達到，很陽光開朗地笑，“所以daddy，你要跟誰走？”
沈榭不說話。
“可不可以選我？”
“我很乖、很聽話。”他再次強調，而後小心翼翼捧起沈榭的手，笑容收斂一些，認真道：“一次就好，選我吧。”
沈榭抿唇不言。
洛爾眸底期盼的光，在沈榭的沉默下，逐漸熄滅。
他放開沈榭的手，表情不變，“我知道了。”
類神族再次複原，他平靜地向沈榭伸手，“跟我走，沈榭。”
洛爾：“嗯嗯，你們走吧，我尊重daddy的選擇。”
“不要怕。”
房間搖晃不定，房間擺設噼裡啪啦碎了一地，燈光閃爍，高大英俊的類神族往前走，幾乎将手放在沈榭眼皮子下面，“我會永遠保護你。”
洛爾扭頭仰天，笑嘻嘻地說：“對對對，他會保護你。”
沈榭的看了洛爾一眼，而後将手放在類神族的掌心。
供電異常，房間最後的光也消失了。
突然，耀眼的白光閃爍，洛爾愣住，夜視能力良好的他，看見地上被點成焦炭的類神族。
沈榭的手握住了他的，拽了拽，沒拉動。
他轉頭催促地看着洛爾。
黑暗下，是一雙燦若星辰的眸。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