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靖庭司的司主,手下哪個人的生殺去留不是他商挽蕭說了算,這時候說這種話,擺明了就是不放人的意思。
但既然商挽蕭這麼說了,商舟還想再争取一番,轉回身問辛辭,“俠士可願随我回宮?”
辛辭這幾日好不容易才摸清了靖庭司的地形,她可不想再花時間去适應别處,況且她身上還背着未解的命案,入宮去難說會不會增大暴露的風險,便将手一拱,福禮回絕:“在下位卑勢弱,不敢承殿下盛意。”
商舟也是明白人,知曉了辛辭的意思,稍有失落,而後恢複坦然:“無妨,既是兄台不願随我入宮,那我常來這靖庭司便是了。”
說完,似是怕商挽蕭會趕人似的,商舟非常知趣地圓潤離開了。
商舟走後,辛辭掃了眼自身裝扮,她這幾日為掩人耳目,的确有意扮了男子裝束。
如今看來,效果不錯。辛辭心中暗喜,面上不禁流露出幾分悅色。
“怎麼,聽到有人要帶你走就這般開心?”商挽蕭朝辛辭走近幾步,聲音中帶着幾分森涼與不悅。
辛辭明明将回絕說得幹脆又徹底,她不懂商挽蕭究竟在不滿些什麼。
由于還急着去辦事,辛辭不欲多與商挽蕭糾纏,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那十寸紅楓還在等我一個交代,在此之前,我不會離開。”
似是沒料到辛辭會說這個,商挽蕭的眉宇微微一挑,再次開口時語氣已明顯有了緩和,“算你還有點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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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商挽蕭那關,辛辭快速回房中換了衣物,而後便急匆匆離開了靖庭司,徑直朝仵作行趕去。
仵作在此朝代算不得上是光彩行當,是故仵作行的門簾都修得不起眼,若不是那日辛辭逃跑時險些撞了這門店的牌坊,她也絕對不會留意到這旮旯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未時,辛辭進到仵作行,行内一老一少,似是爺孫兩位。
見到辛辭,老者停下手中活計,等着辛辭表明來意。
辛辭走到櫃台前,将素布中包裹的三個瓷瓶放于案上,裡面分别裝着戶部尚書的唾液、口腔溢出物以及血液,“掌櫃,可否勞煩您幫忙驗下這其中所含之毒為何物?”
老者沒有答話,而是伸出三個手指。
辛辭了然,對方這是要定金,從袖中掏出三枚銅闆放于案上。
老者将銅闆斂起,放進站在他腿邊的小兒手中,小兒收了錢,樂呵呵地跑出門去買糖餞了。
老者看着孫兒跑遠,而後收回視線,伸手拿起瓷瓶,後從一側的木箱中取出工具,開始了在那裡鼓搗。
一炷香後,老者将三個瓷瓶放回案上,淡淡說道:“這瓶中沒毒。”
聞言,辛辭眸中掠過驚訝,有些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您确定沒驗錯?”
老者将臉一拉,聲音粗重低沉,“你若不信我,又何必來我這鋪中多此一舉。”
辛辭知道對方是不滿自己的質疑,趕緊又從袖中掏出三枚銅闆放于案邊,“您别介意,我并非質疑您的能力,隻是這人死前曾吐過黑血,一看便是中毒之兆。”
聞言,老者斂起那絲不悅,重新拿起瓷瓶,于桌案另一側取出幾樣工具,又是一炷香後,老者眉宇微蹙,面色有些凝重,“奇怪,的确沒毒。”
難道是我猜錯了?辛辭暗自思忖,面上顯出憂色,若是從一開始的猜測就是錯的,那這條線索就算是全斷了。
辛辭沉思間,小兒買糖回來,蹦蹦跳跳來到老者身前,舉着小短胖手給老者看,“爺爺,你看我買的糖餞中夾着米酒,可好吃了。”
小兒的話似是點醒了老者什麼,隻見其眸色一亮,而後俯身對小兒說:“乖孫,去把爺爺的那瓶藥酒拿來。”
小兒買了好吃的糖果,聽話得很,不一會兒就把藥酒抱了出來。
老者接過藥酒,哄着小兒去一旁自己玩,随後拔出瓶塞,分别将瓷瓶中的液體和藥酒倒入同一器皿中,伴着清澈的酒液被污濁浸染,器皿中開始滋滋冒泡。
随之,老者将一根銀針探入液體,轉瞬之間,銀針便化成黑色。
見狀,辛辭想到那日戶部尚書噴灑在頸間的酒氣,頓時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此毒本身無毒,但若是與酒一起混服,便是劇毒。
老者用一檀木闆将器皿蓋住,而後擡眸問辛辭,“你是從何處弄來了這些?”
辛辭哪敢如實相告,隻能扯謊:“府上家丁在外誤食了東西,回家便吐血身亡了,由于府上嫌晦氣,草草就将人給埋了。我不願他死得不明不白,便隻能出此下策,以這種方式求您幫忙了。”
老者瞥了辛辭一眼,看不出對辛辭的話信了幾分,而後一件件認真清理用過的工具,邊清理邊勸辛辭,“人都死了,就算弄清楚了也不能複活,有時候,糊塗點也挺好。”
聽老者這般說,辛辭便知此毒不簡單,如此,她又怎會放過,“事關人命,豈能糊塗?死了的人無法複生,可若不弄清楚,活着的人難免會再遭其害。唯有徹底明了,才能換得一場安穩啊。”
見辛辭鐵了心要弄明白,老者輕歎一口氣,起身走到門口,将門窗一一關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