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先前翻進來的地方,手腳并用借着一旁的高樹攀上牆頭,而後換為蹲坐姿勢,正欲往下跳時,眼角餘光處竟多了道身影。
辛辭裝作沒發現,慢慢将手按在腰間短刀,同時緩緩轉動眼珠看向黑影。
視線落在那人腳尖,來人腳踩一雙黑舄,辛辭推測此人身份地位該是不低。
視線上移,一襲比夜色還深的玄色袍子映入眼簾。
嘶,怎麼覺得有些熟悉呢?
繼續往上,懸于腰間的朱色配飾,等等,這是她編的那個平安結!
意識到來人是誰的一刹,辛辭心間驟然提起,接着便是腳底一滑,身子頓時失去平衡。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連辛辭自己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但立在遠處的那人卻像是會瞬移般,轉眼便臨至身前,用一雙緊實的臂膀将人撈在了懷裡。
怦怦的心跳在耳邊振蕩,辛辭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商挽蕭的緊張。
心髒驟然收縮,再無限放大,未消的餘悸在商挽蕭的胸腔中擴散,蔓延至那因一刹的心慌而陡然褪去溫度的四肢百骸。
直到懷中有了想要掙脫的動作,商挽蕭才慢慢回過神來,垂下眼眸,看向辛辭時,其中含着後怕和因憂而起的怒意。
辛辭越發覺得,這樣的姿勢太過危險,她再次動動身子,嘟哝道:“能放我下去嗎?”
許是想到早上的不歡而散,商挽蕭終是松了手。
腳下恢複實感,辛辭整整衣服,而後朝商挽蕭擡手一拱,“多謝司主出手相救。”
商挽蕭的眼眸漆如點墨,落在辛辭手臂的視線帶着幾分莫測,似是在思索,該用個什麼鍊子将這雙纖臂給鎖住。
許久沒得到商挽蕭的回複,辛辭慢慢擡手,欲放下手臂。
誰知,商挽蕭的聲音卻随之而來,淡漠冰冷:“舉着。”
聞言,辛辭忙又低下頭去,雙臂齊眉沒敢再動。
一開始,辛辭以為商挽蕭是在以這種方式懲罰她,直到手臂微癢的觸感襲來,她才知道,這人應該是另有目的。
商挽蕭骨節分明的手指抓着辛辭的衣袖,一圈一圈地将之卷起,直至将辛辭的舊傷全部露出才停住。
片刻,許是确認了傷口沒有再崩開,商挽蕭才終于罷手,手搭在辛辭的手背輕輕一壓,像是施了一道釋放的命令。
回去路上,見商挽蕭的面色始終不佳,辛辭不敢同這人并行而走,便故意落後些。
沒成想,商挽蕭卻停步駐足,回頭望來,目光幽靜。
如此無聲相對,比急言厲斥還具威懾力,辛辭不敢猶豫,加快步子趕緊追上去。
兩人的影子一長一短,鋪落在地上,時而與搖曳的枝影相彙,時而被坐落的房屋埋沒。但伴着一路向前,這些都似過客般,皆慢慢遠去。
走到路的盡頭,留下的,還是兩人的身影。一左一右,中間隔着一臂的距離,不遠,但也不近。
回到靖庭司,商挽蕭沒再多說什麼,徑直回了他的内院。
辛辭原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直到翌日她用過早膳,看到院中那齊刷刷跪了一排的靖吏,辛辭才知此事沒完。
靖吏們各個身穿單衣,手拿荊條,見到辛辭回來,皆齊聲大喊:“請王妃賜罰!”
别說是這些靖吏沒錯,就算他們真犯了錯,也輪不到辛辭來懲罰。
“各位不曾冒犯于我,辛辭無權責罰。”說罷,辛辭便欲轉身離去。
可靖吏們卻好似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皆以膝作足,跪着前行攔住辛辭的去路。
又是一聲:“請王妃賜罰!”
見靖吏如此執着,辛辭不用多想也知是商挽蕭的意思。
“我已說過,你們在我這并未犯錯,我不會無緣無故罰誰。若你們真要領罰,便去尋你們司主吧。”
說完,辛辭便要繞路而行。
誰知,靖吏卻皆以頭搶地,如臨大禍,哀求道:“望王妃饒命!”
想到初入靖庭司時,她見到的那位慘死的靖吏,辛辭不敢大意,畢竟人命關天。
隻見她從靖吏手中拿過一把荊條,後利落轉身直奔商挽蕭的内院而去。
被晾在身後的靖吏們面面相觑,這下誰也不敢再去阻攔了。
進到内院,此時的商挽蕭正坐在涼亭下,悠閑地擦着長劍。
辛辭大步走到商挽蕭身前,将荊條往前一晾,語氣不多友善:“商司主這是何意?”
商挽蕭揭起眸子掃了眼,施施然道:“本王以為,本王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确了。”
見商挽蕭是這番态度,一股無名火湧上辛辭的心頭,“昨日,我是翻牆出的靖庭司,并非走的大門,與他們根本沒有幹系,你作何要懲罰他們?”
噔!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辛辭看着商挽蕭的指節一彎一伸,在劍身上彈了一下,感覺沒多用力,長劍就直直地從中斷開了!
而餘下的那半,還在劇烈地打着顫。
緊接着,又是“咣啷”一聲,隻見商挽蕭悠悠地張開五指,這剩下的半截,也像垃圾一樣被丢在地上。
“辛小姐怕不是搞混了,是你要懲罰他們,并非是本王。”商挽蕭淡淡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從未有過的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