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浸透衣衫,打濕了商挽蕭藏在袖中的東西,那原本是他今日想送給辛辭的。
無情的話如冷雨般一句句砸下,最終,兩人不歡而散,商挽蕭頭也不回地離去,這是他第一次将辛辭丢在大雨中。
看着商挽蕭離去的背影,辛辭暗自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她未嘗不想和這人相守,過一種伉俪情深的生活。
但這天下将傾,人們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前途艱險,她要做的事危險重重,一個不慎就會喪命,她不怕拿自己的性命作賭,但她做不到拉商挽蕭一起。如此,她便隻能将狠話說絕。
·
一連幾天,辛辭都沒有見到商挽蕭,那人像故意躲着她似的,避免與她撞面。
是日,天剛蒙蒙亮,辛辭就收拾好行囊,坐在院中等商挽蕭出來。
她是鐵定了心要走,而商挽蕭也是鐵定了心不放她走。城中瘟疫得以控制,靖庭司空下來的人手全都用來防她了。
若得不到商挽蕭的許可,想出靖庭司便是絕無可能。
沒辦法,辛辭隻好出此下策,在商挽蕭門外守株待兔。
由于起得有些早,沒多久,辛辭便支着頭在院中打起了盹。
直到日上梢頭,一聲輕微的吱嘎聲傳入耳蝸,辛辭從夢中驚醒,她坐直身子擡頭望去,随之便與商挽蕭對上目光。
在這裡看到辛辭,商挽蕭也沒有料到,眸中蓦地掠過幾分驚訝,當視線稍微下移,看到辛辭肩上的行囊,商挽蕭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
終于等到商挽蕭出來,辛辭迫不及待地要起身湊過去。誰知,她才剛走了幾步,商挽蕭就擡手又将門給關上了。
吃了閉門羹的辛辭撇撇嘴,有些不服氣,幾步走到商挽蕭的門前,将行囊撲通往地上一放,後撩袍坐下,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勢:既然你不出來,那我就一直在這裡等,不就是蹲人嘛,又不是沒幹過。
隻是,最近天公不作美,自從前幾天落了雨,這天氣就一天比一天燥熱,太陽沒出來的時候還好,伴着日頭越來越高,辛辭的身上很快便起了一層熱汗。
汗漬黏在身上很不好受,回房洗個熱水澡才能舒服些,但辛辭并不打算離開。
因為,如果她這次放棄了,那下次隻會更難。
庭中漏刻上浮幾次,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商挽蕭的門仍然緊閉。
辛辭的汗出過幾茬,由于沒有及時補充水分,她現在已經無汗可出了。
天氣悶熱,蟬鳴一潮接着一潮,吵得辛辭頭昏腦脹,她擡手支在額頭上擋太陽,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軟綿綿的,有些用不上力。
不會中暑了吧?辛辭暗暗心想,後将手掌覆在額頭上,沒覺出額頭發燙。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開了。
辛辭聞聲側頭望去,随之便見商挽蕭的腳從裡面邁了出來。
終于把人又給盼了出來,辛辭再顧不上有沒有中暑,趕緊從地上起身。忽地,一陣眩暈感直沖腦門,辛辭聽到耳邊嗡的一聲,背脊瞬間起了一層冷汗。
眼前如罩上了一層迷霧,有些看不真切,辛辭趕緊扶住門框,以免栽倒過去。
轉眼,商挽蕭已經出了屋,他随手帶上門,然後看都沒看辛辭一眼,恍若四周無人般,直接朝院中走去。
好不容易把人給等了出來,辛辭又怎會放過這等機會,她急忙在後面追上,邊追邊喊商挽蕭。
商挽蕭好似沒聽見,繼續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見狀,辛辭更急,小跑着追上去,等離商挽蕭還有一臂距離時,她伸手一把拉住了商挽蕭的小臂。
似是怕對方會将她甩開般,辛辭迅速改單手為雙手,緊緊抓着商挽蕭的手臂不放。
滾燙透過衣物傳來,商挽蕭腳步霎然頓住,他的眉宇擰了擰,而後轉頭看向辛辭。
因為缺水和中暑,辛辭面部蒼白,嘴部也有些起皮,看上去氣色很不好。
每次看到辛辭這樣,商挽蕭難免都會心軟,對于這點,他自己也十分清楚。
放到往常,商挽蕭多半會任由自己心軟,反正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但是這次,他做不到再心軟,因為那個代價太大了,那意味着他将要失去辛辭。
為了避免自己會再次妥協,商挽蕭逼着自己将臉扭回去,語氣頗為冷漠地對辛辭說:“放手!”
辛辭并未照做,反而攥得更緊,“隻要你放我走,我就放手。”
臂上的滾燙愈發清晰,商挽蕭被燎得有些心煩意亂。片刻,他重新看向辛辭,反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頭頂的日頭越來越毒,辛辭被照得有些睜不開眼睛,身前的商挽蕭忽遠忽近,轉得她頭暈。
腳下軟綿綿的,腿部也仿佛卸了力,辛辭的嘴唇翕動,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終她什麼都沒有說出來,身子就向後倒去。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朦胧中,辛辭看到商挽蕭的臉色突變,而後她握着的那隻手便迅速反手拉住了她,至于後面又發生了什麼,她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