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重重士兵環圈包圍,被困在其中的阿蘇手握火藥,揚言若是不放她離開,就讓所有人給她陪葬。
辛辭站在隊伍中間,淡定從容,并未因阿蘇的威脅而有絲毫慌亂,“放棄吧,阿蘇,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你是逃不掉的。”
聞言,阿蘇惡狠狠地瞪着辛辭,咬牙切齒道:“那日我就該直接殺了你。”
伴着這句話落下,辛辭身前就蓦然多了一個身影,是商挽蕭的。
看着眼前人将她護得嚴嚴實實,辛辭眼眶微微發脹,她知道她的離開已經成了商挽蕭的陰影。
“商挽蕭,别怕,我不會有事。”辛辭輕輕握住商挽蕭攥起的拳頭,溫聲寬慰。
感受到指間的溫度,商挽蕭轉身看向已繞至他身側的辛辭,蹙起的眉宇慢慢舒展,他緩緩張開手掌,與辛辭十指相扣,“嗯,你絕不會有事。”
辛辭微微一笑,“所以,别擔心。”
說完,她轉頭看向阿蘇,語氣俨然沒有了方才的輕柔,“看來戶部尚書死的那日,是你藏在了簾幕後面。”
這句話如同一顆炸彈,擊破阿蘇的心理防線,使其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辛辭很清楚阿蘇在怕什麼,接着道:“其實,我們能這麼快地走到今天這一步,還得多虧了你。
阿蘇極力維持着表面的淡定,“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辛辭彎起眉眼,不疾不徐道:“若不是那日你藏在簾幕後面,我不能那麼認定戶部尚書的死是一場陷害;若不是你催促丫鬟找耳環珠子,我不會對珠子一類的東西格外留意;若不是你那日特意去戶部尚書的墓中一趟,我也不會懷疑那裡藏了火藥。如果不是你,你的主子不會敗得這麼徹底。”
說到這,辛辭頓了下,接着道:“我這麼說的話,你能聽懂了嗎?”
“你胡說!”阿蘇極力維持的鎮定在瞬間潰散。
見對方方寸已亂,辛辭給商挽蕭使了個眼色,而後接着道:“我是不是在胡說,你自己心裡最清楚,那些事到底是不是你幹的,沒有人比你更了解。”
“你給我閉嘴!閉嘴!” 阿蘇瘋了般嘶吼,一邊喊着要殺了辛辭,一邊将手中的火折子吹亮。
火星迸濺的瞬間,一道冷箭破空而去,直直貫入火折子,将之斜插入遠方的牆體之中。
阿蘇手中失了做要挾的籌碼,士兵們一哄而上,迅速将之鉗住。
“你們放開我!辛辭,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我要将你碎屍萬段!”
阿蘇在士兵的鉗制下喊得更兇,什麼最狠,她就說什麼。
辛辭看着阿蘇發瘋,心中并不痛快。
不是因為被罵,而是因為她之所以拼了命也要奔赴這場戰争,是為了還天下安甯,減少流血和犧牲。隻是,在抵達這個終點的途中,卻又終是免不了動亂與厮殺。
她看着眼前發狂的阿蘇,語氣輕緩,道:“阿蘇,你想見六皇子嗎?”
辛辭的這句話聲音不大,卻一下止住了阿蘇的嘶喊。
“你可以讓我見他?!你不是在騙我?”阿蘇緊緊盯着辛辭,語氣中盡是急切。
“不過是讓你見他一面,這有何難,隻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阿蘇稍有遲疑,有些警惕地問:“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要殺三皇子?”
“因為他死有餘辜!”阿蘇答得毫不猶豫,眸中恨意如同燃起的烈火,似乎要将商縱焚燒殆盡。
“死有餘辜?為何?我看六皇子整天跟在他後面,關系還算可以。”
阿蘇冷哼一聲,道:“可以?真是可笑!他從沒把教主當個人看。因教主長相與中原人不同,他就命大家都喊教主‘妖怪’,隻要教主對他有一點不服從,他就用盡各種辦法羞辱。若不是他,教主怎會在外人面前總是低三下氣;若不是他,教主又怎會跌入冰窟窿,還差點丢了性命!”
聽到最後一句,辛辭的眉漸漸擰起,“你方才說三皇子推六皇子跌入冰窟窿,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阿蘇:“十四年前的除夕夜。”
辛辭反問:“是你親眼看見的?”
“我當時沒在現場,是教主他親口告訴我的。”阿蘇說得堅信不疑,似是認定商棧絕不會騙她。
“是嗎?可我得到的消息卻并非如此。”
阿蘇神色一滞,“你什麼意思?”
“據我所知,那晚六皇子墜入冰湖,并非是三皇子所為,而是六皇子為拉攏人心做的一個局。”
“你胡說!我憑什麼信你說的!教主他不會騙我,他絕不會!是你在造謠!你個賤人!”阿蘇疾言厲色,狠狠瞪着辛辭,情緒越發激動,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面對阿蘇的質疑,辛辭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另一個問題,“你還記得羅什嗎?他跟随你們教主該是很多年了吧。當初他被困靖庭司,你們教主可有為此傷神?可有想過辦法營救?”
聽到這,阿蘇蓦地一愣,口中的叫嚷戛然而止,仿佛在一瞬間被攝魂。
見阿蘇的态度松動,辛辭繼續說道:“你們教主為達目的,可以面不改色地踩着任何一個人的屍體前行,可以理所當然地舍棄你們每一個人。你方才說,三皇子從未把六皇子當個人看,那你覺得,在六皇子眼中,你們又算什麼呢?是他可以無條件信任的左膀右臂,還是一個個連實情都不肯告知的工具?”
一句句話輕輕落下,卻重重砸在阿蘇心間,她怔怔地盯着地面,六神無主地不斷重複:“你騙我,你肯定是在騙我……”
“究竟是不是我在騙你,你還是自己去問六皇子吧。”
撂下這句話,辛辭轉身就同商挽蕭一起離開了。
當天晚上,牢中侍衛便傳來急訊,說阿蘇在牢中發了瘋,将铐在木架上的商棧捅得鮮血淋漓,等他們進去時,商棧已經斷了氣。
而親手殺了自己曾奉為信仰的主子後,阿蘇就徹底瘋了,一頭撞向獄牆,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翌日,六皇子身死的消息傳入蘭妃耳中,蘭妃頓時失去生的希望,服毒自盡。
自此,這件西域籌謀篡位之事便成了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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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宮内宮外一堆瑣事,辛辭和商挽蕭一直都沒顧上去看望商舟,直至快臨近十日之期,兩人才騰出空去了一趟東宮。
一進東宮,辛辭就看到了倚欄遠眺的商舟。
被商棧囚禁多日,商舟整個人看上去都瘦了一圈,被救出來後,又接連得知老皇帝和商縱去世的消息,狀态看上去便更糟糕了,完全沒了從前那副逍遙自在的樣子。
今日前來,辛辭是有要事相商,便隻能打擾商舟的清淨,“太子殿下!”
聞聲,商舟立即轉過頭來,看到來人,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和驚喜,“皇嬸,你竟真的還活着!”
商舟邊說邊走,小跑着來到兩人身前。
“是,閻王沒收我。”辛辭道。
見到辛辭還活着,商舟的心情稍稍好些,開玩笑道:“看來閻王也怕我皇叔去找他算賬。”
雖說商舟一聲聲皇嬸的叫着,但商挽蕭還是比較介意辛辭與商舟過多接觸,便打斷寒暄,直入主題,“太子殿下,我們今日前來,是有要事同你相商,我們進屋去談?”
聽聞有要事,商舟立即點點頭,向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場交戰,皇宮各處都有毀壞,但商舟居住的東宮卻絲毫未損,猶如硝煙中的一片淨土。
進到殿内,辛辭也不拐彎抹角,“如今大昌局勢不穩,加強與周邊合作好過挑起戰争,前些日子,北牧有意增強與大昌的貿易往來,但具體的政策細節還未定,需要你最後定奪。”
聽完,商舟雙目圓睜,擡手指指自己,滿臉震驚,“要我定奪,為何?”
辛辭:“你是太子,亦是大昌未來的皇上,兩國磋商之事自然需要你來敲定。”
“誰說是太子就要當皇上的?再說,你們看我是當皇上的料嗎?”說到這,商舟轉頭看向商挽蕭,接着道,“我看還是讓皇叔來當吧,他比我合适多了!”